说这话时，周潜抬眸看了眼沈诺白。对上视线，沈诺白下意识地转过头。

他怎么觉得周潜后半句话有些指责的意味？

就好像是他始乱终弃一样。

沈诺白没敢深想，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索性捏起手边的半罐啤酒昂头灌了下去。微苦的酒液顺着喉咙划下，才稍稍压住那颗躁动不已的心脏。

盯着沈诺白拿错酒罐，把他的喝掉，周潜张了张口，但没说什么。

他沉着眼皮从散了一桌子的积木条中挑挑拣拣，最后捏了一根在手里转着。

逼问无果，吕鑫磊他们只好作罢。

吃完田叔上的最后几盘烧烤，已经晚上10点了。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转停，这会儿烧烤店外白雪铺了厚厚一层，昏黄的路灯照在雪地上，显得格外静谧。

“老何送晶晶，米格米丽一起，然后我送叶子回家，潜哥和诺白你俩走？”吕鑫磊安排完，没人有异议。

“那明天学校见。”

“明天见。”

拦了两辆出租车，吕鑫磊他们坐车走后，只剩下沈诺白和周潜。他俩家近，走着回去没几步路。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只有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被风一吹，沈诺白的酒意逐渐被激了上来。

他脚步变慢，肩膀向下塌着，下巴戳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乌沉的眼睛，眼尾泛起一片绯红。

我喜欢周潜，可是周潜会喜欢我吗？

周潜是不是生气了？他怎么不说话？

他不喜欢我的话，我就得从902搬出去了。

练舞室就会被空下了，哦，也不用，周潜可以送给别人。

……

沈诺白心里一团乱麻，思绪飞得很远。他越想越难过，整个人像是被扔进橘子味的气泡水里，咕噜咕噜地泛着酸。

他抬头想看眼月亮，但却被乌云遮得死死的，只有一小圈澄黄的光晕。

沈诺白眼睛里的乌沉更浓了。

今晚应该撒谎的。

他想。

—

在沈诺白强迫症地要把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走成直线，并且第N次抬头飞快地瞥了眼周潜时，周潜才发现沈诺白是真的喝醉了。

扯着沈诺白袖子轻轻拽了拽，“沈诺白？”

沈诺白眼神涣散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费劲地撩起眼皮，皱着眉语气有些闷仄，“你不叫我同桌了。”

“你生气了。”这句说得笃定。

沈诺白又往围巾里埋了埋，像是受委屈的鹌鹑。

周潜怔了下。

说实话，今晚沈诺白说出那句话时，他是有些生气的，虽然他也说不清楚原因。

总之，非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就像自己养的玫瑰趁他不注意时歪出墙头，还大张旗鼓地告诉了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他对墙头外那个勾引了自家玫瑰的混蛋一无所知。

好一会儿没得到周潜的回答，沈诺白醉得更厉害了。几近整张脸埋在围巾里，他转身要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就要走？想去哪？”周潜按住沈诺白的肩膀。

“回家，回1002。”沈诺白声音又哑又沉。

“？”

周潜不禁气笑，这是要离家出走？

“为什么要回1002？”

“因为周潜生气了，就得搬出去。练舞室也要送给别人了。”

沈诺白说的很慢，迷迷糊糊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听得周潜云里雾里。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练舞室怎么就送给别人了？”

沈诺白绷着眼皮，背对周潜又往前挪了几步。

周潜败下阵，耐着性子哄，“我没生气。”

见沈诺白停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回头，他又补了句，“同桌。”

沈诺白倏地扭过头，很认真地反复确认，“真的？”

周潜揉揉他的脑袋，“真的。”

喝醉的沈诺白乖得不像话。

他头发凌乱着，被风吹过，空气里满是和他身上一样的苦橙味。清凌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黑眸望过来，像是一片沉静的深海里只溺着他一人。

周潜眼敛微眯，眼前这人明明哪里都打满了他的印记。

沉着眸，他克制地把沈诺白的围巾理了理，直到露出一直藏起来的下颌。周潜捏着沈诺白的下颌微微抬起。

“你喜欢的人是谁？”他问。

沈诺白被迫对上周潜的目光，混沌夜色下，他晕晕沉沉地碰了碰周潜的嘴唇，刚一碰到又飞快地挪开。

女生，建议表白。

男生，建议试探。

这两行字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沈诺白舔了舔干涩的唇，没有回答周潜，他思考了5秒究竟要怎么才能亲到周潜。

突然，眼睛一亮，沈诺白紧紧扣着周潜的手腕，脚步急切地往711冲。

被拉到711门口的周潜一脸困惑，“你要买什么？”

沈诺白：“魔方。”

？？？

跟不上沈诺白跳跃的思维，周潜大为不解。但看着眼前的醉猫大有一副买不到不罢休的神情，他只好顺从。

怕沈诺白碰到货架摔倒，周潜扶着沈诺白在长条木桌前坐好。

“我去给你找，但你要坐好。”

沈诺白点点头，眼睛不眨地看着周潜在货架上找魔方。

周潜好不容易在角落的货架找到一个落满灰的，付过钱后递给沈诺白。沈诺白这会儿已经醉得趴在木桌上阖上了眼，红晕从眉眼往下蔓延到颈窝。

“回家？”

周潜拍了拍沈诺白。

沈诺白挣扎着挺起腰，他指着魔方让周潜打乱。然后抱着一个错乱的魔方开心地笑了笑，像是缠着大人要到心仪已久玩具的小朋友。

回家的路上，沈诺白一直抱着魔方复原，任由周潜拉着他走。

电梯停在9楼，周潜还担心沈诺白会闹着上楼，但沈诺白只抬眼看了下门牌号，便乖乖地跟着回了902。

沈诺白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复原魔方，周潜去厨房煮了醒酒汤。

时钟走了半圈，周潜端着醒酒汤到客厅找沈诺白时，恰好最后一层魔方刚刚复原。

“啪”的一声把魔方磕在茶几上，沈诺白绷着背脊勾手让周潜过来。

他窝在沙发上，等周潜走近了，伸手拉着周潜的衣领，把人拽了下来。

周潜控制着力道，才没磕在沈诺白身上。他双手撑在沈诺白两侧，手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二人脸颊贴得很近，呼吸声交错相融。

“我也复原魔方了，可不可以也要一个亲亲。”沈诺白的呼吸喷在周潜颈窝里，鼻子磨在他的侧脸上。

“靳安和宋景晗就是这样的。”

“所以，我也可以吗？”

沈诺白耳朵红得不像话，眼睛里像藏着一汪碎星星，执拗地凝着周潜。

周潜的心忽地被提起，像是过山车骤然冲刺到最顶点，又像是晨钟暮鼓发出一记钟鸣。

他稳了稳呼吸，意识到什么，捏着沈诺白的肩膀把人扳正。

“沈诺白，你喜欢谁？”

“喜欢你。”

沈诺白攥着周潜的衣领更紧了些，他又急冲冲地补了句，“喜欢周潜。”

耳尖的红晕像是晕不开的落日晚霞，发着滚烫热意。

像小猫伸爪一样把那个复原的魔方往前戳了戳，沈诺白盯着周潜溢满期待。

沙发又往下陷了陷，周潜把人囿于怀里，腰腹相贴，从小臂到掌骨的清癯筋络根根分明。

“亲哪？”周潜哑着声。

“这里。”沈诺白昂起头，指了指额头。

周潜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蛊惑了，又或许他今晚也醉了，抑着眼睛里翻滚的情绪，抵着沈诺白的额头落下一吻。

周潜吻得很轻，像是轻羽虔诚拂过。

他垂下眸看着沈诺白，“可以了吗？”

沈诺白的胸口不住地起伏，额头被吻过的那一片像是烫了印记，震得神经发麻。

他眸子往下挪了挪，双手环着周潜的脖子，凑头贴上了周潜的唇角。

终于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