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看在眼里，好笑在心里。

“爷爷。”他说，“不怪景涩，怪我，你当初也说过，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先提出的协议内容，你还教育过我，让我尽早跟家里交代。”

“对对对。”爷爷想起来了，当初跟小路聊的时候，他就奉劝过小路，说骗家里人的行为属实有问题，要路南早点跟家里人坦白。

暂时不能接手家业，就把事儿说明白，也不要骗人。

路南说：“现在不算骗了，我跟景涩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了。”

……

晚饭后，路南收拾好碗筷，爷爷从兜里偷偷拿出了身份证和户口本。

他背着路南偷偷拿给景涩看。

景涩眼睛都绿了，“爷爷你——”

“嘘。”爷爷说，“爷爷才知道你出门时把证件落家里了，这三年你都怎么过来的？”

景涩不好意思抠抠眉心，不敢说假证的事，就说：“打比赛不要证件，要人就可以。”

爷爷冷哼两声：“你在说，爷爷在信，你说爷爷信不信。”

“——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以后答应爷爷，不要再骗人。否则，你爸不饶你，爷爷也不饶你。”

什么事都瞒不过慧眼如炬的爷爷，景涩抱住爷爷臂膀使劲蹭，“好好好，我答应，我全部答应。所以爷爷这次来，是专程给我送证件的。”

爷爷拿大孙子无奈。

在网上搜到大孙子怀孕的消息时，爷爷急得晚饭没吃，觉也睡不好。

就琢磨这孩子胆儿也太大了，他一定要来见见大孙子的男朋友。

要是什么登徒浪子，他就宰了他。

一见面听说对方叫路南，爷爷就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还好随身带来了证件，孩子都有了，结婚手续怎么能再拖。

“证件能不能拿到，爷爷还得再跟小路谈谈。你去，爷爷带了些补品给你补身子，去帮你谭叔拿拿。”

谭叔是景家的司机，刚才受爷爷吩咐，正去楼下车库取东西。

景涩懂，爷爷这是要支开他，考考路南。

路南得过了这关，今天的证件才能拿到手。

结婚证，才能顺利领到真的。

于是景涩跟路南小声说了句，“看你了路大南。”

之后他甩手出门下楼去。

路南收拾好餐厅这边，特意给爷爷切了盘水果，打算哄一哄。

结果爷爷不领情，把水果往桌上一放，转头问他：“小路，你们家有电脑吧。”

路南顿了一秒，“……爷爷是想，来一局？”

网友三年多，一直是路南带飞爷爷。

爷爷纯正的人菜瘾大。

也亏得景涩训练晚，路南很多时候在家睡不着，又等不到崽子回家，就跟爷爷玩游戏。

“自然。”爷爷说，“在网上你打游戏那么厉害，我想看看是不是你玩的。说不定那么厉害，你找我大孙子帮忙呢。”

路南忽然就，失笑说：“爷爷楼上请，楼上有电竞房。”

电竞房里四台电脑，平时路南跟景涩只用得到两台。

另外两台只是路南的习惯，习惯了四连的感觉。

他跟爷爷用的是就是平时和景涩用的电脑，登录游戏，路南问爷爷：“准备好了，爷爷今晚准备来几局。”

爷爷虽说年纪大，动作比年轻人迟缓，但对这游戏是相当熟，操作不说特别溜，但也完全没有陌生感。

他很快看了看进来排位的队友，说：“把他们踢了吧，我们双排。”

爷爷说得气势威武，跟指挥将军似的。

路南抿笑点头，“好，依爷爷，我们双排。”

……

其实跟爷爷成为网友，只是路南打发时间的一种消磨方式。

他也没想到，在等崽子下训的时间里，他会跟爷爷聊很多潜藏内心的压抑。

在带飞爷爷的游戏中，路南找到久违的轻松感。

一局之后，他轻松带爷爷吃鸡。

爷爷跟景涩如出一辙，赢了一定会举起双手，要跟路南对掌。

看到爷爷，路南不由得想起崽子。

唇白无血色，没力到那种地步，也会在赢一局之下跟他开心对掌。

爷爷问他：“是不是觉得，我跟景涩很像。”

路南惊了一下，抿笑点头。

爷爷也点头，“惊讶我拆穿你心事。”

“是的。”路南聪明地认为，千万别在这位老人面前掩饰。

掩不住。

爷爷吃完一局鸡，靠在电竞椅背上，问路南：“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把年纪了，还跟大孙子这么像。”

路南顺着爷爷，“不知道。”

爷爷侧眸看他，眼底似有把路南看穿的震慑力。

“因为景涩身体特殊，他早产，也难产，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因为这个去世。”

路南忽而心头一震，是那种被某种东西击打了内心的强烈震感。

爷爷接着说：“他的身体跟正常人不一样，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要小，好不容易拉扯大了，每个月都会来遗精期，导致他没法像正常孩子那样上学，大家都嘲笑他，说他每个月都生病，很弱，叫他收拾书包滚回家去。”

十岁那年，景涩回家了。

家里给他请了私人老师，他不再去学校上课。

焦若也不去学校，焦家也找来老师，专程给这俩孩子上课。

所幸的是，景涩这孩子天生乐观，要强，不认输。

别人越是说他弱，他就越要强。

所以他愿意帮焦若打架，以此证明他没有生病，不是弱者。

他爸甚至想过让他参军，但咨询过了，景涩的身体素质无法承受部队的严酷训练。

或者说，他的体能不达标。

大人也都没有瞒着孩子，景涩从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无法参军。

由于家里关系，景涩特别热爱枪械，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爱上了打PUBG这款游戏。

爷爷自然是心疼孙子，孙子爱打，爷爷就陪他打。

只要平时一下课，爷爷就像个网瘾老人，跟着景涩这个网瘾少年，一起坐在家里的电竞房打游戏。

景□□什么，爷爷就爱什么。

所以景涩被他爸放出力历练生活，景涩选择打电竞，家里人也没有阻止他。

这个孩子生来是不幸的，就不要对他有太多束缚了。

这句话，是景涩他爸在景涩离家后，跟爷爷说的。

听完爷爷的话，路南眼眶润了，心里疼了。

他从来没有听崽子提起过以往任何一件不好的事，在崽子的口中，只有他比赛的得意，酷拽的小爷，和数不清的小九九。

原来最真实的景涩，路南从来没有看到过。

爷爷说到这里，眼眶也不比路南好到哪去，红红的，润润的，满眼都是对大孙子的心疼。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问问你，小路，你能保证你自己，能像我和他爸那样，真的爱护他，尊重他，保护他吗？”

这句话，爷爷问得很沉重，路南感觉到周遭的地在陷下去，实打实被爷爷的话击中到全身每一个怦张的毛孔。

“不是我愿意。”他看着爷爷说，“是我必须要做到。”

得到承诺的爷爷真正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缓了缓劲儿，想起什么，问路南：“我记得你跟我说，你跟小涩签订协议，带小涩去见你父母，他们都很喜欢小涩。”

“——那你的父母，就没有问过关于小涩家里的情况？”

路南迟疑地“呃”了一声：“这个……有问过……”

心底凉凉吸口气。

爷爷问：“那小涩怎么蒙混过关的。”

路南起码喉结滑了有三下，顿了有五秒，才缓缓说：“他说他，父母双亡，孤儿院来的。”

爷爷刚才的心疼顿时化作：“景小涩，你简直离谱到不知道姓啥了！”

……

那天晚上，景涩为了给爷爷认错，拉着爷爷求了好久，硬要跟爷爷睡。

好听话是，“小涩错了也想陪陪爷爷，就挨爷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