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需要我重新再对你说一遍吗？”温澜看着明仲夜的侧脸：在这样的阳光下，这人瞳孔的颜色显得更浅了，蔚蓝得近乎有一种透明的反光质感，但唇色却异常地鲜艳。

“不用了，我都记得。但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明仲夜说到这里，终于微微转过了身来，正对着他，看向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你对我……”

“我喜欢你，明。超过普通朋友的那种喜欢。”温澜说到这里，语气虽然勉强还算平静，手指却不自觉地蜷起了，在身侧握紧成了拳，“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愿意，和我在一起？让我们把当年的那一切，重新来过？”

那一刻，其实没有温澜原本预想中的那样惊心动魄。

他盯着明仲夜的眼睛，又时不时忍不住把目光移过去看对方的嘴唇——在这样自然而宁静的时刻，他无比紧张地等候着对方的回答，但又不禁莫名地分神去想，对眼前的一切，对任何可能得到的回答，他好像并没有太过恐惧。

温澜看见，明仲夜微微闭了下眼，似乎是短暂地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什么情绪——这让对方左眼下的那滴泪滴般的胎记显得更为神秘而不可解了。而当温澜出神地注视着那一处时，明仲夜却突然极轻、极轻地摇了摇头，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开口道：“不，我不要那样。”

听到这回答，温澜的心不禁猛地往下一沉——但还不等他压下即将翻涌而出的情绪，勉强说出什么找补的话来，好让自己从目前的场景中脱身时，就看到明仲夜望着他，眼睛里带着点温柔而哀伤的神色：“澜，当年已经过去了。我不想、也不可能再和你重来一次。”

“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紧接着的这句话，让温澜不由得又怔在了原地，“现在，还有未来的日子，我都想要和你一起度过。你愿意吗？”

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温澜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当然了，他不可能拒绝明仲夜那个请求的——虽然最后不是由他而是由对方来告白，实在有点出乎他最初的意料，但事情的本质也许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尤其是被对方那样满含深情地注视着的时候，他除了点头，大概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可以做。

“其实我不想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澜。但‘重来’这件事，确实算个例外。”

“我喜欢你，也许一直比你以为的要更多一些。”

“之前那几周，我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联络你，不要再打扰你……虽然那样对我来说真的很困难，澜。”

“我一直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念你。”

“还好，这次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温澜有些不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含糊回答了些什么，因为说完这些的明仲夜突然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拉到面前，然后低下头去，郑重其事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无名指和中指骨节处。

直到几秒钟过后，温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好像是一个吻。

虽然短暂得仿佛一个幻觉……但对方嘴唇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还有吐息间掀起的微小气流，仿佛还一直停留在那里。

让他在之后想起来的每一个瞬间，都觉得心口鼓胀而饱满，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再过来接你。”在公园里随意地散了一阵步，随即在街头的小餐馆吃完一顿相对简单的晚餐之后，明仲夜把他送到了之前预定好的宾馆处，“我也还得先回去收拾准备一下。”

“嗯。”温澜冲着眼前人点了点头。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全程都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周围的一切还是有点恍恍惚惚、迷迷蒙蒙，仿佛他正在做一场漫长的、过于美好的梦。

这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眼前这样微笑地看着他的明仲夜，还有他们目前的关系？会不会在下个瞬间，他又将被迫醒来？

看着明仲夜陪他办完入住手续，一路和他并肩穿过那灯火辉煌的酒店大厅，一直送他走进他的房间时，他也仍然禁不住疑惑着。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内心隐藏着的某种不安，在转身离开前，明仲夜突然叫住了他：“澜。”

“嗯？”温澜短暂回过神，仰起脸看着对方。灯光下的明仲夜，深邃英俊的轮廓简直犹如大雕塑家手下最完美杰出的作品，但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比以往都更为柔和宁谧。

“别担心。别害怕。”明仲夜忽然靠近一步，出其不意地揽过他的背，轻轻地抱住了他，“无论是什么样全新的关系……我们慢慢来，好吗？”

温暖的力道，透过对方放在他背上的手掌缓缓传递了过来。这动作，好像让他下意识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了不少。

然后温澜听见对方在他耳边，低低地、承诺般地说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们还会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所以，放轻松，澜。”

“不必心急。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让你慢慢适应这一切的。”

第23章 男朋友

第二天早上，温澜醒得很早。

这种感觉很神奇：他明明昨天才飞了十几个小时来到这个地方，时差的影响按理说还没完全消除，但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为精神振奋、状态饱满一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着自己行李箱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几件衣物，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不妥：为什么当初他只随手拿了几件这么朴素单调、仿佛职业装的出来？这样穿着出去度假的话，着实显得有些古板，甚至没准会被明仲夜调侃两句吧……

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无奈地在其中挑挑拣拣出了一件样式简单的蓝衬衫换上，他下楼去吃了个早饭，然后重新回房间收拾整理了一下：按昨晚说好的，今天他们会一起前往附近的一个小城市，在那边旅行游览一番。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这天的明仲夜看起来和昨天又颇有些不同：换了件风格潇洒随性很多的黑色猎装，配以暗金色腰带，牛皮短马靴，一头鬈发蓬松自然，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整装待发、准备逡巡自己城堡和领地的贵族小王子。

看到打开门的温澜的一瞬间，明仲夜就露出一个笑来——那种干净而单纯、露出一整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阳光中又透出几分活泼的笑。随即他动作相当自然地凑上来，吻了吻温澜的额头：“澜，早安。你今天看起来很俊美。”

“……早安。”温澜忽然就觉得心中原本轻微浮动的忐忑不安减少了很多。

去附近那座旅游景点众多的小城时，两人没再开车，而是搭了短途火车去。虽然是工作日，但因为正处在夏休高峰时节，当地的游客依然不少。

整座城市坐落在德法交界处，临河而建。老城区中，有着不少年代悠久的城墙和古堡，暗红的砖石在被漫长岁月洗练后露出斑驳残破的底色，显出一种历史的沉郁厚重。最大的哥特式教堂则有着不对称的尖顶，高耸入云，极为壮美华丽，登上去能俯瞰全城的景致，天晴的时候还能远眺到周围更远处秀丽绵延的蓝绿色森林和山脉。市中心还有中世纪的天文钟，整点的时候，会有几对机械人偶从窗口轮番出现，舞动报时，活泼艳丽的色彩和欢乐幽默的造型颇为引人注目，是游客们最爱的打卡地点之一。

紧挨着这些古老神秘历史遗迹的另一边，却是热闹非凡的集市区：几条步行街纵横交错，招牌鲜明的各类小商铺鳞次栉比，木雕店、花店、玩具模型店、古董钟表店、书店、糖果店、乐器行、明信片和旅行纪念品店、巧克力店、特色服装店……布置精美，色彩丰富，装饰各有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