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来。”

叶策抵达的时候，温澜已经备好了菜的原料，大大小小的碗盘摆满了大半个厨房的台面，正准备逐一开始下锅。面对满腹疑虑加好奇的叶策，他擦了擦手，下巴高傲地朝客厅抬了抬，就把对方打发了过去。

最后端上桌的有五菜一汤——红烧鳜鱼，小鸡炖蘑菇，地三鲜，番茄牛腩，白灼秋葵，玉米排骨汤。叶策放下筷子后，感叹不已：“虽然比不上大餐馆的师傅，但你这手艺，着实算可以了啊。”

“嗯。”温澜看着桌面上每道菜剩下的一丁点余量，微微挑了挑眉，“我想，应该还算过得去吧。”

“岂止是‘过得去’……你这身手，怕是够得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标准了吧？”叶策啧啧玩笑道，又看了他一眼，“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终于谈恋爱了？”

“嗯？”温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第一当然是我的直觉。第二嘛，”叶策指了指他厨房的方向，“我刚刚无意瞟到的，冰箱上贴着的那个卡通黑猫的小装饰，明显不是你的风格。是什么人送你的？”

“……你还真是敏锐。”温澜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有一阵了。”

“果然。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开始学做菜……不过，模范三好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你让我们剩下这些人怎么活啊？”叶策玩笑道。

“你和莫敛最近不是进展不错么？关系都那么稳定了，还会操心这些？”温澜反将一军，指了指对方腰间那一根金色镶边的皮带，“他送你的吧？明显不是你的风格。”

叶策果然被噎得无言以对。

打完几局牌，又复盘交流了好一阵，叶策最后离开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温澜简单收拾了一番，洗漱完毕后，靠在了卧室的床头，拿起一本法语教材来翻了翻。

虽然明仲夜的中文水平现在已经堪称是“炉火纯青”，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基本不会再因为语言出现什么问题，但他也不能只是依赖对方。况且，对对方的母语不够了解熟悉，总还是让他有点隔阂感，觉得对那个人的了解因此而少了一部分。另外，将来如果他万一需要过去多住一阵，甚至长期在那边工作的话，熟练掌握当地的官方语言，大概也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技能之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专属的提示音，表明那是来自于明仲夜的消息。

说起来，最近他和明仲夜其实并不是每日都固定会有电话或者信息交流。大多数时候，只是日常生活中看到了或者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或者值得一提的事，才会时不时给对方留言分享一下。留了言，也不会太焦虑于对方的回复多久之后才会到达，往往等自己这边有空的时候再拿起手机来看看——这种安稳的惊喜感，让隔了好多个小时时差的彼此相处起来更为舒适。

明仲夜：试着做了个手机小程序，刚刚邮箱发给你了。你装上看看。

温澜好奇地点开安装页面，选择了确定。程序条飞快地走动到100%，很快，他的手机桌面上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图标。

一只卡通Q版的棕色猫头鹰图案。圆滚滚的黑眼珠，圆润流畅的外形，有种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萌的可爱感。

温澜和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随即点进了这个名为Octave（八音）的新程序。

看界面，似乎有点像是个日程表和播放器的混合物。温澜研究了一下界面上部简洁的菜单排布，选中了“随机播放”这个选项。

明仲夜沉静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

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从我的窗中我已看见，

在遥远的山顶上落日的祭典。

……

在你熟知的我的哀伤中，

我回忆起了你，灵魂肃敛。

彼时，你在哪里呢？

那里还有什么人？

正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当我哀伤且感觉到你远离时，

全部的爱会突如其来地来临？

……”

那是聂鲁达的一首诗。被明仲夜这么虔诚地念诵出来，更多出了一点幽静和思念的味道。

温澜愣了愣，又点了“下一首”，这次，则是一首低沉悠扬的大提琴曲子——封面上滚动出乐曲和演奏者的名称，然后还有附带的一两句附言般的评价：“中间的那段旋律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来来回回，仿佛无法平静的回忆；但我相信，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温澜又试了试别的选项，依次听到了一小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的英文版吟诵、一段恰恰舞曲（明仲夜还在附言里面写“如果它没被选成那个著名广告的铃声给人洗脑，就更好了”）、一则着实有点冷的小笑话、一段教堂里大钟悠扬的奏鸣声……

看起来，程序的后台曲库里，似乎备有非常长的列表。不过因为它没有给出详尽的清单，所以温澜并不知道明仲夜到底往里面塞了多少他录的东西。

另外，这个小程序里似乎还提供了闹钟和曲目标记功能，非常方便被作为提醒工具或者短暂休息时的一点休闲放松。

手机消息那边又响了起来。

明仲夜：怎么样，试过了吗？喜欢吗？

明仲夜：（小猫探头）

温澜看着对方精心制作的小礼物，无声笑了笑，然后回复了几句。

温澜：嗯。

温澜：很有趣。谢谢你的礼物。

温澜：明，感觉这样你就好像一直住在我手机里了。

明仲夜：（得意）

明仲夜：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那些时候，也还是能一直陪着你了，澜。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卷完结。

第五卷 红

第27章 精英

两个多月后。

庆贺“藏锋”新一季产品销售大获成功的宴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举行。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宴会厅里灯火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垂下长长的银色摆链。进门处，几面两人来高的宽大落地镜勾勒出室内华丽的装饰，更映照得各位仪表堂堂、妆容精致的商务精英们气度非凡。色香味俱全的可口食物摆放在厅内四周的可移动餐桌上，随时待人取用，而身处宴会厅中的人们身着各式华服，手执高脚杯轻捷地穿梭来去，攀谈敬酒声此起彼伏，衣香鬓影间，仿佛给人一种此处的盛宴永不会完结的错觉。

颇有风范地打发完了前来敬酒的另一小拨人，温澜找了个借口，穿过谈笑风生的人群，暂时离开了会场的中心，来到人迹罕至的外间，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立定了，微微地松了松西服衬衫的领口，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你居然也躲到这里来偷懒了？”这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差点把他吓了一跳。

他飞速转过头，看见身后灯光更黯淡一些的地方，有个皮质长沙发，上面坐着个女子：三十来岁，随意披散的长卷发，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容色端丽，秀美中又自有一种叫人无法轻视的干练与冷艳。然而此刻她坐在那里，光着脚交叠双腿，把高跟鞋随意地扔在一边，又莫名显出一股率性和随意来。

“原来是你。吓我一跳。”看清那人是谁后，温澜重新理了理自己刚刚松开的领带，从容转过身，唇边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我本来就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只是来观礼的。倒是你，堂堂大设计师，藏锋的前首席执行官，放着那些客户不招待，居然藏到这里来了？不怕他们等会满场找你，绝尘？”

“我已经奉陪了那么久，反正来来回回也不过是些恭维场面话，听得人耳朵都要生茧子了。再说了，”顾绝尘冲他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来，“自从产品发布的那个时刻起，一切对我来说就已经结束了——后面不管我再怎么想，产品都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手，变成了完全独立的、由更多人决定其命运走向的存在。你我也都清楚，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些人其实也不是冲着我来的，甚至也不是冲着产品本身来的，而是更关心产品背后流动的那些东西——这些，现在都是莫敛在负责。反正他会一直在那里，尽职尽责地陪他们完成那些必要的信息交换，顺带表演完一全套的社交礼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