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两人关起门在病房里待了一个下午。

那天意外地平静。

听大人说，那天之后，老太太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和善，更加通情达理了。

“外界评价我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能在军队立战功，亦然能双手撑起事业的一片天，家族势力靠着我一个女流之辈日渐庞大，性格也因此变得愈发强势。打着为了后代的幸福着想的名义，自做主张地支配他们的人生，而实际却是亲手榨干他们的幸福……

等老了才反应过来，这帮子孙没几个能过得快活的，背着我偷偷理论，三天两头就吵架，宁愿在外面酒店住也不愿意着家……

说来都是我独裁带来的。以前总用着老一辈人的想法，该过日子不过就是两个人凑在一起，互相磨合之后，共同面对生活的财米油盐。可是我忘记了，我们那时候物资短缺，没有那么多选择。

可你们不一样，短缺的是精神层面。幸福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说完，脸上露出了一点释然的表情。

“奶奶，很高兴你能想通这一点。”

老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阿芳前几天在你屋子里打扫的时候在床底捡到，几张照片，拍得还挺好的，拿回去好好收着。”

这个信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沈奕怀着不安，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才露出半截，他就已经基本上确定了里面的内容。

这是上次他妈甩给他的几张偷拍图。

他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您会生气吗？我跟堂姐犯了一样的错误，跟男孩子搞在一起。”

沈奕时刻盯紧老人家的状态，生怕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奶奶却说：“想通了。男孩女孩都行，只要我孙子喜欢就行。”

“奶奶……”在这一刻得到了理解，沈奕恍然看到自己沉暗无光的世界里，忽地射进来一束光。

“那男孩看着很喜欢你，喜欢就去找他吧，奶奶不会做任何干涉了，”

第79章 他出国了

好像终于尝到了苦尽甘来的滋味。

沈奕喜极而泣。

过完节之后，简直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马不停蹄地收拾包裹回了鹏城。

一路飞奔，最后直达祈洛家里。

他是有钥匙的。

不过，他还是想摁响门铃，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给自己开门，然后亲手送上一个大大的惊喜。

“叮铃叮铃——”在等待回应过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

沈奕掰着手指头数了很久，始终都没有人回应。

“生气了？还是不想见我？”明知道看不清楚，他还是执着地往门上的猫眼使劲盯。

其实无论祈洛生气还是不愿意理睬自己，沈奕都觉得情有可原。

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很多和祈洛见面的场景，有好的，也有坏的。不管是哪种，他都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大不了重新把人追回来嘛。

“看来是真生气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都不理我。”沈奕失落地撇了撇嘴，他在地板上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区域，直接席地而坐，“那我就等到你给我开门！”

他把书包抱在怀里，一米七六的个子愣是缩成了个大团子。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沈奕直接靠在门扉上睡着了。

睡姿歪歪扭扭，嘴里还一直哼唧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小伙子，你睡在这里做什么？”有个中年妇女将他摇醒了。

沈奕迷迷瞪瞪撑开眼皮，看了眼跟前和善的妇女，又随即抬眼看了看身旁紧闭的大门。

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我在等这家人给我开门。”

“小伙子，劝你别等了，这家人出了远门，可能好几年都不会回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沈奕直接吓醒了，脸上的惊恐都快化作实质，张牙舞爪地往外爬。

妇女一边哄着怀里的婴孩睡觉，一边说道：“就前两天的事情。”

“那他又说去哪里的远门吗？”

“这个我就不晓得喽，他不愿意多说，我也没好意思问。”妇女好心提醒了一句，“坐地板上容易着凉，赶紧起身吧，屋里熬了点红糖姜水，我给你盛一碗暖暖身子。”

“谢谢。”

沈奕一口气把红糖姜水都喝完。

撑着开始回暖的身子再次走向那扇门，他从书包的夹层里翻出钥匙，犹豫了须臾，才鼓起勇气捅进钥匙孔。

门开了。

看到了屋子里的布置，沈奕当场愣住。

里面所有的家具都被铺上了一层防尘布，盖住了过往的人烟之气，也扑灭了刚刚燃起的火苗，沉淀下来的死寂和阴沉，卷来了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白色荒漠。

沈奕那天给祈洛打了好多好多个电话，还发了无数条短信。

他就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装满自己的人，会突然有一天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事实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

拨出去的电话一次都没有打通，所有短信也石沉大海。

沈奕去找了父亲。

沈易安的人脉势力很大，借助他的手，不难调查一个人的行踪。

“想找他？”沈易安嘴里叼着雪茄烟，淡漠地吐了几口烟雾，“小奕，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身后是名门望族，跟普通孩子不一样，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跟这种出身的孩子走到一起的。”

“奶奶都不反对！”沈奕大声反驳他。

沈易安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捻灭，“终究是要要进我沈家的大门，身为你的父亲我还没有点决定权？！小奕，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太天真，也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那个孩子没有你想想中的单纯，现在他得到他想要的了，你的利用价值到位了，他自然就会把你给抛下。”

“‘拿到他想要’的是指什么？”

沈易安似乎等得就是这句话，他一个电话把秘书叫来了，“把东西带进来，给我儿子好好看看。”

秘书很快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

“沈少爷，这是祈洛先生和我们达成的交易合同。”

合同上字数很多，沈奕看得慢，只能一行一行地念。

最后弄清楚个大概意思。

这是个附条件的赠与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印刷的清清楚楚，祈洛无偿拿走父亲给的三百万，倘若十年之内违约，则赠与无效，违约方应当赔偿赠与数额的十倍之多。

也就是三千万。

而条件是，十年内，不再与沈奕产生任何联系。

秘书看沈奕脸色惨白，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把下一样东西拿出来。

看到沈易安点头，他才颤巍巍地将那部手机取了出来。

“这是祈洛先生的手机，里面有他国内所有的人脉关系，其中也有您的。”

“他出国了？”

“这是他主动提出的要求。”

沈奕那瞬间的脑子是空白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发不出什么声音，视线也忽地变得雾蒙蒙的一片，冰冷的潮水汹涌袭来，淹没他的四肢，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最后沉没在海底，也同时断开了这世间最重要的联系和纽带。

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处处和他做对？！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奕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容里带着绝望的气息，“爸爸，我从小到大有向您提过很过分的要求吗？”

沈易安看着这双与自己相像的眼睛，心里飘起一种怪异的情绪，“比起别人家的孩子，你对物质要求一向不是很高，平时跟我要过的最贵的东西也不过是几双限量版的球鞋。”

“那您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奢望的一件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给沈易安问倒了，他抿着唇没能给出个答案。

沈奕自嘲地笑了，“我从小最奢望的不过就是你跟我妈能再多给我一点关注。可你们一个个把我当累赘当负担，拿工作推脱。既然亲情你们不愿意施舍给我，为什么还要残忍地夺走我的所爱？！你们就这么恨我吗？这么恨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