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每晚在固定的时间回家，也许是心里还抱有期待，总觉得哪一天，雪风就会忽然回来。

是时候放下这种期待了。

庄姚稀奇地发现，他的好友最近变了。

“我听助理说，你下周安排了三趟出差？你没事吧？”

泠熠抬头，瞥了他一眼：“现在是工作时间。”

庄姚反手关上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大摇大摆地进来：“我摸摸鱼怎么啦？摸鱼得到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泠熠不咸不淡地说：“你不来工作，成天在家躺着也行，反正每年都要给你发分红。”

“那怎么行？”庄姚瞪大了眼睛，双手捧心，动情道，“工作是我人生的价值！”

泠熠没接话，自顾自看面前的文件。

庄姚走到他桌前，试探道：“你看破红尘啦？觉得还是工作更靠谱？”

泠熠：“反正没事做，不如多考察几家公司。”

庄姚早就怀疑他失恋了，就是不敢问，这下更加没有疑问。他没再提泠熠的伤心事，随便插科打诨了几句，发了份考察书给泠熠，开始谈正事。

“复查结果不太好。比起当时出院的时候，精神力水平的稳定程度下降了很多。”

梁梦追问：“是不是说小岚还有昏睡的可能性？”

医生点了点头：“不排除复发的可能。不过，先前的治疗证明，我们的新疗法是很有作用的，定期来医院进行omega信息素的注射，注意随时观察，病情应该不会有恶化。”

梁梦问：“但先前注射信息素，是因为小岚在昏迷。现在他已经好了，是不是进行完全标记，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当初极力主张留下邬钥，也是这个考虑。

主治医生和湛瑛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担忧。

临床上，关于alpha和omega的病例，总是有很多暂时难以用科学去解释和预测的现象。

虽然邬钥的信息素对湛岚有一定的安抚作用，但当初注射信息素以后的副作用非常明显，要不是湛瑛后来找到了更合适的omega提供信息素，治疗肯定不能那么顺利。

连注射信息素都那么排斥，更别提完全标记了。

但当初湛瑛和医生说得很清楚，捐赠者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

所以医生只能委婉道：“在这方面，我们要尽量谨慎一些……”

湛岚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妈你别总是异想天开。”

说实话，他连注射信息素也不是很想。

虽然勉强能够接受邬钥的信息素安抚，但想想要让那些信息素进入自己体内，还是感觉怪怪的。

哪怕已经注射过两次，还是习惯不了。

虽然当时他在昏迷，但注射信息素以后，会有一段清醒时间。湛岚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注射的时候非常难受，那种不适感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反正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但第二次注射就很不一样，温柔的信息素提取液像流水一样，缓缓进入他的体内，契合得好像本该就和他融为一体。干涸已久的土地终于被雨水浇灌，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种橘子汽水味儿的信息素会让他觉得那么舒服，这和他讨厌碳酸饮料的人设太不相符了。

也正是因此，一想到注射信息素，湛岚心里就非常矛盾，他既害怕像第一次注射那样，出现很大的排斥反应，又对第二次注射的舒适感受有点期待。

在场只有医生和湛瑛知道，这并不是适应与否的问题，两次注射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信息素。

不论如何，再次注射信息素进行治疗，这件事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泠熠刚刚结束和一位新兴企业家的谈话，助理从一旁过来，将私人手机递给他：“泠总，刚刚有电话。”

是湛瑛。

看到这个名字时，泠熠一时有些恍惚。

他最近刻意用工作填满了自己的时间，晚上也都住在酒店，已经几乎没再想起过关于湛家的事了。

“她找我什么事？”

泠熠一会儿还要出席一场论坛，发表讲话，他步履匆匆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助理在一旁快步跟上，一边解释说：“湛女士没有说，她说请你有空了给她回个电话。”

泠熠就趁着等电梯的时间，给她回了个电话。

他对湛瑛的来意有些猜测，没有多花时间寒暄，而是直白道：“是上次那件事吗？”

湛瑛带着歉意说：“是的。小岚今天来复查，医生说他的精神力很不稳定，保险起见，最好是再治疗一次，后续还要观察。”

“好。我知道了。但我这两天都有工作安排，不在A市，情况紧急吗？”

泠熠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他知道得了信息素相关的病有多么麻烦。但除此以外，还有其它的感情因素，他并不想费力分辨。

湛瑛连忙说：“不急的。等你有空了就好。”

三天后，泠熠一落地A市，就让等候的司机先跟着助理的车回去了，自己驱车往医院开。

第44章

信息素的提取很顺利。

像上次一样，只有知情的三人在场。

从提取室里出来的泠熠面色平静，身姿笔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但湛瑛心里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担心，甚至想上去扶他一把。

手还没碰到泠熠，就被他灵巧地躲开了。

“我没事。”泠熠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湛瑛试图叫住他：“休息一下再走吧。”

离去的脚步顿了一下，泠熠没有回头，摆了摆手作为道别。

直到经过一个拐角，湛瑛应该看不见他了，泠熠才卸下肩背的力量，脚步也虚浮起来。

明明医生已经说过，他的信息素紊乱基本痊愈了。

但这次的反应和上次却如出一辙。

幸好还保留着随身携带一支抑制剂的习惯，但是omega注射完抑制剂以后，会有一段时间非常虚弱，最好是找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独处。

泠熠按了按后颈上的隔离贴，深吸一口气，顺着第一次的路线，往那间偏僻的隔离室走。

熟悉的场景让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身边应该还有一个身影，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絮叨地念着担心，放一只手在他的后背上，支撑他继续往前走。

但这次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要走呢？

为什么要离开他？

原来拥有的生活那么好吗，所以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终于抵达隔离室时，泠熠已经几乎不能保持头脑的清醒。

最后的那一段路，似乎遇到了什么人，但他所有的心神都在维持看上去没有异常的表象上，完全没注意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泠熠躲进隔离室里，反手关上门，终于勉强放下了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热了，这种感受再次翻涌时，竟让他一时觉得陌生，连耐受能力也下降了不少。

泠熠靠在沙发上，强撑着从衬衣口袋里摸出抑制剂，试图拆开包装，可扯了好几次都没撕开，甚至还不小心将抑制剂落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角落里。

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捡东西。

泠熠缓了缓，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墙面，强撑着站起来。

短短的距离，却走了很久，终于走到角落里，蹲下身去捡抑制剂。

发热的身体不停使唤，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趔趄了一下，泠熠跌坐到地面上。

他想站起来，可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

泠熠懊恼地坐在地面上，破罐子破摔地去打开抑制剂，没想到这次一下子就打开了。

终于将针头抵在小臂上。

下一秒，隔离室紧闭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泠熠反应过来，刚刚进来的时候太着急，竟然忘了落锁。

和泠熠擦肩而过时，湛岚纠结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可他竟然当做没看见自己，目不斜视地就过去了。

湛岚气得要命，同样一声不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