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错误(137)

作者:小花狗 阅读记录

姜清昼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口气像在自言自语。

“我昨天好像梦见你了。”

“但是记不清楚。”

“就记得有你。”

于丛回忆了几秒,想起睡中被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慢慢打字:“我也梦到你了。”

姜清昼问他:“梦见我什么?”

即便过了好几年,他还能清晰地记起拘留所外的景象,有几棵树,距离大门有多远,因此也无法乘凉。

于丛迟疑了一会,只回答:“就是梦见你来找我了。”

童曼给他舀了一勺粥,米粒被煮得均匀饱满,眼睛里带着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于丛反手把手机扣在桌上,不说话。

童曼也不追问,笑了笑:“你快吃吧,等你出发我去找你小舅舅。”

“哦。”于丛拿起调羹。

“还得跟老房子那家人见一面。”童曼把一小碗排骨往他面前推了点,“之前你小舅舅聊了好几次,又不买,给他们送点东西。”

于丛顺着她的动作夹了块排骨:“好。”

“你一会打车去。”童曼强调。

“知道了。”于丛咬了口排骨,脸颊鼓起来,“有什么要我帮忙买的吗?”

“不用了,让你小舅舅去。”童曼语气轻松,“诶对了,之前他们家那个女儿还跟我说,哪一年冬天,有人去老房子找过你,好像是大学同学还是什么的,当时他们找中介公司买的房,还不认识我们。”

于丛动作停下来,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她。

“也姓姜。”童曼继续说,“我刚看见你的消息,才想起来。”

天幕明朗,是冬季尾巴常有的晴,他听见耳边轰鸣,仿佛远郊的飞机在眼前起降,时间和空间像是倒了过来,在颠倒里变得有些破碎。

第110章 110

起落架刚沾到跑道,于丛就低头开了手机。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中午都在跟姜清昼没话找话,只在飞行途中停歇了一个小时。

姜清昼从会展后续聊到了核桃路的停车位,最后打了电话过来:“你怎么了?”

于丛心脏猛跳,在没什么人的出口站定,说不出想问的事。

“家里有什么事?”姜清昼意外温和,简直算是循循善诱。

于丛认真考虑了一会,挑了根看上去很结实的承重柱靠着。

“姜清昼,你来过我老家?”于丛声音渐低,不太确定。

姜清昼静了几秒,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跟你说过我去过了。”

“哦。”于丛轻声回答,心里有点沉,“什么时候啊?”

姜清昼过了会才回答:“忘了。”

于丛不说话了,窸窸窣窣地扯羽绒服下摆,眼前偶尔走过几个旅客,更显得萧索。

姜清昼在电话里叫他:“于丛。”

声音有点飘忽,好像也不确定,透着点不安和惶然。

“你说话。”姜清昼低声说,带着于丛没感受过的、态度很低的诚恳。

“说什么?”于丛问他。

姜清昼有一秒钟质疑过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无足轻重的谎,为什么会说——忘了。

他当然能记得每次到达那个沿海小城的时刻,起先是夏天,后来姜清昼学聪明了一点,懂得在春节的时候上门。

不过还是扑了空。

那座城市不大但热闹,姜清昼却总觉得孤立无援,记忆里的景象变成了酷寒和荒芜。

姜清昼还不算明白,撒谎究竟是不愿意让于丛知情,还是对那些年晦暗、隐而不显的痛苦的逃避。

“说话。”姜清昼说,“说什么都行。”

于丛抿着嘴,什么都没说。

姜清昼语气放软了一点:“你不说话,我感觉很不真实。”

“我有点想你。”于丛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如同无数次在姜清昼睡眠里萦绕不去那样,“你要是在就好了。”

姜清昼语气变得无措:“我明天就过去了。”

“你会来吗?”

他觉得被时间撕开的裂口有愈合的迹象:“会的。”

于丛没什么出息地在出租车上哭了一会。

他哭得不明显,眼眶很红,盯着窗外吸鼻子,没两分钟司机便递了盒纸过来。

司机在后视镜里十分谨慎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于丛轻声说谢谢,抽了张焉了吧唧的纸巾。

到了酒店,那些挥之不散的难过才好些,他给姜清昼发了定位,又跟杜楠说了一声。

客房朝西,窗外隔五十米就是一个即将动工的庙会入口,小公园门口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招牌,于丛愣了愣,给杜楠打电话。

天黑下来,杜楠的背景音终于不再是工地,变成了碗筷碰撞的动静,像是一大伙人正在吃饭。

“到了?”杜楠挑了个僻静的位置。

于丛有点想笑:“你是真的牛,你定的房间楼下就是那个小工程,我可以在房间里监工。”

“真的?”杜楠笑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么近啊。”

于丛拔了门卡,慢慢往外走:“你要先看一眼吗?我到楼下给你拍视频。”

杜楠犹豫了几秒,直接出了门。

“你去呗,大概多久啊?我一会打给你?”杜楠在马路边蹲下,数着地上的烟屁股,“有人在那吗?”

于丛过了马路,往这个沿街的小公园里看去,气温很低,看不见一个人影。

“没人。”于丛口气有点不放心,“材料已经搬过来了。”

杜楠啧了声:“心这么大?”

于丛仰起脸,往四周看了看:“没事,到处都是监控。”

“我还以为他们会睡在那。”杜楠干脆坐在石阶上,寒风呼呼地刮过来,脸和屁股都凉飕飕的。

“没必要吧。”于丛绕过一面已经搭好的桁架,瞥了眼远处的发电机,“有点夸张了啊,杜工。”

杜楠乐了:“你最近心情很好啊?”

于丛莫名其妙:“什么?”

“你跟姜清昼和好了。”杜楠说了个肯定句,“他那展看上去挺厉害的。”

“你又没来。”

杜楠有点不爽:“我没来我也参与了啊,你忘了我陪着你去求人场地了?”

于丛想起来,没松口:“又不是你和我求来的。”

杜楠感慨:“哎——阶级是真理,懂?”

于丛无声笑了笑,没说什么,沿着外围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检查已经放好的装置,中间有段挂灯笼的小道,灯笼还没系上,木桩子已经摆了十几米,和年底他去挑的木料是同一批。

“我也是这几年才发现的。”杜楠被冻得屁股发麻,“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能用钱解决,剩下百分之十的事要靠阶级解决,那我们这个台阶就是解决我们这个台阶的事,我们也有能做的事啊,对不对,比如修理陆小花。”

于丛打断他:“诶,有个问题。”

“你说。”杜楠严肃起来。

“他们木头搭好了没固定啊。”于丛有点惊讶,“来几个人就能搬走。”

杜楠顿了下:“我特么和他说几回了。”

于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转过身看了看被丢在草丛里的钢架,伸手碰了碰准备架灯笼的圆柱,不太规整,为了新春气氛还贴了几张大红的窗花。

“你先等等。”杜楠想了想才说,“我打电话让他们过去…”

话音没落,一声闷响打断了他。

咚——

杜楠正要从地上站起来,愣在原地,五脏六腑跟着震了下,连腿都软了,抖着声音问:“于丛?”

姜清昼在南加时没怎么进过医院。

一是小病大多能忍,二是排队的时间太长,等轮到他,病大概已经好了。

国内的医院有个特别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这种气息带着无形的、严峻的压迫感,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杜楠赶过来的时候接近早晨,一眼就看见坐在不锈钢长椅上的人。

姜清昼脸上没什么血色,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搭在膝盖上的手在微微发颤,眼睛里带点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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