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错误(3)

作者:小花狗 阅读记录

“吴总,我也要。”小溪扒着饮水机,小声要求,“我来做策划。”

“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吴四方很嫌弃,“别拿你那个头发扫饮水机了。”

小溪嘟囔了两句,把满头蓬松的卷发扫到耳朵后。

“听见没啊?”吴四方转过头来继续教育,“于丛?下次去记得带合同。”

下次?于丛想了想,声音很低:“知道了。”

整个下午,于丛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刚打开了表格要写预算,就被另外几个同事打断。

所有人的问题都和小溪类似,见没见到Mr.Chiang本人,是不是皮包公司来骗方案的,真的是在淮海路背后小洋房里的工作室吗?

“是的。”于丛不厌其烦地回答,直到有点条件反射的征兆,他才意识到,他可能还会再见到姜清昼。

小溪表达了一千次羡慕,又给于丛发了一堆Chiang的主页,提醒他:“挂了梯子才能看,记得去看看。”

于丛干巴巴地跟她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小溪扎好头发,收拾着自己的包,“我还想求你下次开会带上我呢。”

“好。”于丛很认真地说。

“真的?”小溪很怀疑地看他,“我得去上课了,丛哥哥,下次开会一定记得带上我。”

于丛很呆板地又点点头,毕竟他好像没太多胆量,反复地、单独地面对姜清昼。

小溪发来的链接很乱,大多数是姜清昼在国外的社交主页,动态很少,有一些公开的作品,还有经由他之后牵上线的拍卖品,再早一点还有在博物馆的照片。

他似乎很爱去研究中国画的博物馆,拍的都是一些因为历史原因流到美洲的国画。

于丛动作很慢地拉着页面,找不到一张带人的照片,最后又看了眼Chiang账号里填的个人所在地,加利福尼亚州的洛杉矶。

他没出过国,对所有异国的印象都来自于图片和影像资料,这座城市好像总是很热。

姜清昼的履历确实很夸张,别说海华不匹配,换成上海绝大部分的策展公司都不配。

于丛不是没有搜索过他的名字,但没像今天看得这么仔细过,从美国哪个大学毕的业,画了什么东西拿了美洲的某个大奖,又在什么时候加入了某某拍卖集团,摇身一变成了个搞艺术的商人。

他读到很专业的术语会有些怀疑,打开了英文词典搜具体的意思,才知道美洲有部分非官方、非主流的艺术组织成天抨击姜清昼。

于丛撇了撇嘴,觉得他们的意见古板得像清朝人,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觉得创作的人不能从事商业活动,否则所创作的内容就不够纯粹。

“要笑死人吗?”于丛声音很小地自言自语,又去搜那几个成天写论文骂姜清昼的人,拿的奖连姜清昼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他沉浸在姜清昼建造起的事业帝国里,感觉到眼角和心脏都变得很潮湿,这段遮天辟日的恢宏叙事中,似乎只有姜清昼一个人,如果非要再塞进点路人,甲乙丙丁则是他在加州的导师、一起合伙搞拍卖行的外国朋友,甚至还可能是因为骂他反而把他送进了美洲画论研究论坛的红眼病。

反正没有于丛。

他想到这里,心好像走进了什么冰天雪地,静得蛮荒。

姜清昼没有辜负年少时候的意气风发,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他的前男友在巨大而拥挤的水泥森林里,浑浑噩噩地原地踏步。

【作者有话说】

我爱江苏,我爱苏北人,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苏北人。

第3章 3

开了会说明姜清昼的要求,又应付完很啰嗦的吴四方,于丛腰酸背疼得直不起身,站在公司的院门口犹豫了五分钟,决定打车回家。

他住在往东十公里的某个老小区里,五层的筒子楼,没有电梯,很常规的三室一厅,客厅带个公共阳台,于丛和两个朋友一起租了个朝南的四层。

用钥匙开了门,里头黑洞洞的,大概没人下班。

于丛拖着精疲力尽的躯壳,很流程化地洗了澡又打扫卫生,换好带格纹的睡衣,连卧室的顶灯都没开,一头扎到了被窝里。

他闭着眼,尽可能地让自己平复下来,眼前还有些光亮,大约是窗外要死不活的路灯。

眼前像是错乱的幻灯片,像地铁那样飞驰地跑着,一会是大学时水塘旁边的美院,一会是姜清昼那个看起来很性冷淡、光秃秃的工作室。

于丛翻来覆去,卧室外有灯明明灭灭,浴室被使用的声音响了几次,又归于平静,像是所有人都洗漱好准备睡觉。

周遭安静下来,他有点勉强地闭着眼睛,眼皮附近的肌肉难以控制地跳动着,很不安宁。

于丛自暴自弃地躺了一会,睁开眼,摸了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刚过凌晨两点。

他意识乱糟糟的,但又无法入睡,鬼使神差地又点开了姜清昼的主页,有如在做什么课题研究,放大又缩小地琢磨。

于丛翻到底,首条动态正好是他大学毕业那年,那时候姜清昼应该刚到美国一年,他发了会呆,像是被人操控般,打开了姜清昼的微信。

[Yucc:姜老师,你明天方便吗?我们这边出了个初步的策划,想跟你沟通一下。]

[姜:不太方便。]

于丛刚按下发送键,几乎是立刻收到了回复,有点无措地看着那条消息,心脏酸胀。

[姜:后天可以,你后天过来吧。]

第二条回复很快发了过来,好像瞥见了黑暗中于丛十分低落的表情,递上了点安慰。

于丛读完,觉得自己似乎敏感过头,立刻装出了一副专业性的口吻:“好的,那我后天跟策划一起过去拜访,这么晚,打扰你了。”

[姜:没事,我时差还没倒过来。]

[姜:后天见。]

他说得委婉又客气,有种很陌生的体面,于丛盯着最后那句话,说不出什么感觉,像是有点苦涩,又有些庆幸。

小区里很安静,住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到了后半夜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昏黄的路灯都显得很落寞。

于丛在充耳的死寂里终于找到了点困意,闭着眼睛睡着了,他睡得很不安稳,期间又惊醒了几次,轻喘着气,在深秋里冒了点汗。

他隐约能记得自己做了噩梦,但记不清具体的内容,也不知道和姜清昼有没有关系。

墨蓝的天色不太好,难得在这个季节的后半夜看见压得这么低的云,于丛的小床贴着墙放,从半人高的窗口看向外面。

我在做什么?

于丛第三次醒来时问自己,他卸下了保持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防御,窥见了点很隐蔽的小心思,他也许还在挂念姜清昼。

姜清昼说不太方便,是真的不太方便。

他预约了一家市中心的造型工作室,规模不算大,消费非常高,客群全是名人和有钱的土豪,是国内接洽的助理帮他插的队。

姜清昼回国有半个多月,一直没打理头发,微微烫出一点纹理的刘海已经垂到眼睛的位置。

负责他的造型师是个很年轻的女生,一头很俏丽的短发,笑着问他:“先生,想做什么风格的?”

姜清昼从镜子里打量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椅子有点矮,腿有些不自然地曲着。

“先生?”短发女生瞪圆了眼睛,又问了一声。

姜清昼语气毫无波澜:“你看着弄就行。”

“啊?”她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抬手隔空比划了一下姜清昼的脑袋,“你头型很好诶,人也很帅,什么都能做,你自己没有喜欢的风格吗?”

她抬起胳膊,就露出脖子上挂的造型师名牌,花名叫哈娜,听上去不洋不土的。

“都行。”姜清昼看上去对自己的样貌没太大兴趣,“别剃平头。”

“当然不会啊!”对方以为姜清昼在开玩笑,“你是艺人吗还是?”

“不是。”姜清昼像是审视完,移开了目光,四下张望,旷阔的大平层里有很多后现代的艺术装置,看上去花了不少钱,最后停在角落的人偶装饰上,亚克力的透明材质,细长的人形,艰难地要从一个缝隙里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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