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霍西是真的失算了，韩祈不仅听了，还记住了。

不想学习不代表没有求知欲。

韩祈的求知欲比谁都旺盛，他会扒着公寓里的光影机去看各种光影视频，一点点掌握词汇，他确实不知道霍西和医生在谈什么，但隐隐约约将那些字眼都记住了，他会趴在光影字典中去寻找那些字句，然后去理解。

夜晚，韩祈糊里胡涂的明白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说，自己可以变成人？

他知道什么是人，就像霍西那样，可以两脚走路，然后高高大大的，也可以用人类的语言去交流。

韩祈费解的看着人这个字，将霍西拽了过来，让霍西看，他好奇的望着霍西，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回复，谁知霍西只是扫了眼，没放心上，抱起他就往浴室走。

“那个字叫人。”

“……”

他当然知道那个字叫人。

韩祈沉思，抿紧唇，陷入了兽和人该如何交流的困局中。

他用爪子指了指自己，他想说，自己怎样才能变成人呢，变得高高大大可以说话！

霍西没看懂，将韩祈的爪子压下来，“你不是人，你是兽，兽这个字这样写。”霍西在有雾气的镜子上写下一个字，兽。

韩祈扑腾一下，在镜子上写下人。怎么变人呢？

霍西看了看，答道：“对的，你是兽，我是人。”

韩祈：“……”

无法交流，拒绝交流。

韩祈的求学精神霍西看在眼里，夜晚，看着桌上的那本灵兽手册，顿了下，走过去，翻开，密密麻麻的字，配着各种图片的解释，霍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大。

书上写，可以适当给幼崽听一些舒缓的乐曲，培养高雅艺术，霍西回忆，军部？高雅？一日三次的集合号算不算乐曲艺术，至少他觉得他们军部的人都听的挺乐呵。

美术？提高审美？会画军事图算吗，各种临防布局图，随手便来。

文学修养？霍西仔细检索了一下自己脑海里的文学书籍，少得可怜，一度让他觉得韩祈不是文盲，他才是那个文盲。

但霍西又非常的自傲，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帝国战乱，如果他的时间都花费在学习这些东西上，那谁来派兵打仗？谁去上战场？

合上书。

心情沉抑。

霍西回到床上，身旁小小的一团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浓密细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低垂展开，鼻尖湿润，健康状况良好，小小的嘴巴正吸吮着什么。

最初霍西还担心韩祈会不会有夜晚闹腾的习惯，毕竟他经常听说有小孩子大半夜不睡觉哭闹不止，但韩祈不会，晚上睡觉十分乖巧，饿了也不会吃夜食，只会像现在一样嘴巴动弹。

霍西到桌边，将温热的奶端了过来，抱起韩祈，低声：“喝一点吧。”

韩祈嗅到了奶味，眼睛没睁开，嘴巴的频率越发快了，凑到碗旁，大口舔，咕噜咕噜的，喝着喝着就醒了，他懵懵懂懂的看着霍西，满嘴奶渍，霍西笑了一声，韩祈舔了舔嘴巴，困倦的朝霍西怀里缩去。

重新入睡，这次霍西也睡了，他轻轻道：“晚安。”片刻后，“要学习。不能像我一样。”似感似慨的低笑，“以后和平了，我这种善战者没有好下场的，你学点好的，万一我哪天战死了，你也能有个好去处。”

第14章

霍西没打算自己教，他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但找老师韩祈又抗拒的厉害，军部的几个上将知道后，兴势冲冲的提议：“个人有所长，就好比我，我就会拉小提琴和弹吉他！乐曲这东西包在我身上！”

霍西信了。

当天就把韩祈带过去，一同欣赏来自于安德烈中将的吉他演奏。

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热血时而悲鸣。

好听吗，霍西沉默不语，表情复杂。或许忍耐力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

侧头一看，韩祈坐在那里，小脸颇为认真，霍西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韩祈见霍西出去了，一小只立马松懈下来，没了刚才的正襟危坐，小脑袋搭在扶手上，听着嗞嗞嗞的声音，脑子嗡嗡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听什么，他记忆中在伯爵府听到的乐曲也不是这个调调呀，难道是艺术也会随着时间而更新换代？

韩祈不解，十分不解。

但他能看出来，霍西是非常想让他好好欣赏乐曲的。

就像霍西这些日子天天给他灌输的那样，希望他变成一只有文化有涵养的小兽，韩祈不打算辜负霍西，不就是折磨一下耳朵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安德烈中将自己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啊不、是有兽会完整的听完他的演奏，不可思议！

不仅他觉得不可思议，所有将领都觉得匪夷所思，周围路过的将领闻声止步，表情扭曲，看着在外面抽烟的霍西投去同情的目光。

霍西弹了弹烟灰，被里面的声音弄得脑子都大了，如果这是战场，他的敌人敢演奏这么一曲来刺激他，他发誓，他绝对会亲自毙了他。

几个副将在楼下站着，默默拧了棉花球堵住耳朵，还没站一会呢，后背被拍了拍，霍西道：“也给我两个棉花球。”

副将：“……”

如果只是上课的时间受折磨也就罢了，令人崩溃的还在后面。

韩祈的学习态度十分认真，大半夜，用爪子拨弄着各种乐器，鬼哭狼嚎般的响声。

要死。

霍西手放在门把手上，劝自己，冷静，冷静。

“嗞——”

尖锐的一声，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划出的刺耳。

霍西出去了，看着韩祈，“晚上了，咱不学了吧？”

韩祈眨眨眼，“嗷呜——”这是有声调的一声嚎叫，和白天安德烈演奏的曲调一模一样，霍西太阳穴突突跳，他克制住自己，保持平静，夸了句：“学习能力不错。”转身就走，啪一声，重重关上书房的门。

而在外面的韩祈听见这声夸赞，顿了下。

奇怪。

人类真的会觉得这样的曲调好听吗？

韩祈迷茫的看着这些乐器，越发困惑，难道真的是他的艺术修养不够，所以欣赏不来？

韩祈进行了深深地检讨，他不想当一只没有艺术细胞的兽，至少看霍西的态度，霍西是喜欢全能型的，为此，韩祈觉得一定要好好学，从这天开始，霍西的公寓内天天都能响起各种狰狞的演奏，时而还会带着锐利的嗷嗷叫，诡异极了。

而韩祈的努力也是真的有了成效，比如……霍西进医院了。

霍西上将平生第一次因为身体原因进医院，轰动军区，率先来看望的人就已堵到军区医院水泄不通。

一群将领面色沉重，手下紧紧压着枪支，低沉的问：“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进医院了？！”

这边还没问出来，那边的各种电报、光影、信件全部就来了，霍西进一趟医院，足够轰动整个军方，几大战区纷纷问候，担心霍西出事，如今的战局是因为霍西在，万一霍西怎样了，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得乱。

医生被推搡的没办法，忙道：“别急别急，没什么大事儿。”

“人都进医院了还没大事儿？！”

“哎，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没休息好，操劳过度了而已。”

“……”片刻静默，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仅此而已？？”

医生发笑：“是啊，霍西上将来了医院以后连药都没用，睡觉去了，我估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

就挺神奇。

对霍西来说，如今的他最缺的就是睡眠，一个安静的睡眠。

他再也不想睡觉的时候听见身边那只小兽嗷嗷嗷的叫着各种令人发疯的音调，他会死。

一开始为了不打击韩祈的积极性，霍西忍住了，但如今都折腾到医院来了，一群将领过来探望，劝道：“霍西啊，我觉得你应该这样想。学习，要学实用的东西，吹拉弹奏有什么用？韩祈可是我们军部的灵兽，为什么不学我们军部的知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