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揉了揉眼睛，想到霍西还在隔壁的书房，于是蹑手蹑脚的朝外去，到了书房门口，轻轻推开门。

是小兽的时候经常去霍西书房，一开始霍西习惯将门关上，但韩祈每每发现了就在外面挠门，不得已，于是每次关门都会留一个小缝隙，韩祈用脑袋一撞门就开了。日子久了也成了习惯，就像现在，韩祈直接就能推开门。

书房内只开了一盏小桔灯，光线黯淡，深色木质的书架旁摆了一把椅子，空的，椅子上搭了个毯子，偶尔韩祈进来了冷的哆嗦，霍西就会用毯子包裹住他。

书房内没人？那人去哪里了？

正想着，只听有说话的声。

“四十九区还能守多久？”

“南部战区十分钟前已经集结力量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四十九战区。”

是霍西的声音。

通话是公放，对面的声音一清二楚，吵杂而凌乱，隐约还能听见炮火的轰鸣。

就是在这样混乱的声音中，传出了异常沉重的一句话：“上将，安德烈中将牺牲了。”

韩祈一愣。

看向玄关的眼也一时失神。

霍西静了许久，才道：“稳住军心，密而不发。”

“明白。”

旁人听不出霍西的语气怎样，好像和平常也并无二致，但韩祈对声音非常敏感，他听出了刻意沉稳下的悲伤。

韩祈默默退出了书房，将门轻轻合住。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看见了阳台堆放的一些乐器，想起了那个会给他教乐曲的中将。他……死了啊。

这是韩祈第一次认识到死亡。

原来死亡与他如此近，他身边的人会随时死掉。

死亡是什么呢，死掉以后会去往哪里呢，那个地方远吗，很远的话为什么要有死亡的存在呢，这样想回来见一见亲人朋友不是很遥远吗，可以不死吗？

韩祈缩进被子里，缓缓闭上了眼。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霍西，在浓雾中，在炮火的爆炸声中，死亡。

霍西会死吗？

韩祈次日清晨睁开眼，那血红的梦境仍在眼前，胸口像是有大石头压着，沉重的喘不过气。

霍西深夜就离开了公寓，去了军部大楼，会议室里与各位将领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这几天，尽是噩耗。

安德烈中将牺牲后，又有几个将领牺牲了。

军部气氛沉抑，所有人都是死寂一般，会议室内，有一个上将沉声道：“我们的规划布局按理说是没有问题的……这次的战局突然转变更像是一种有意为之。”

霍西看着地图，语气很轻，但说出的话分量却极重。

“军事泄密。”

四个字，在会议室内砸出惊天巨响，所有将领猛然变色，尽管他们心中隐约有了这样的念头，但没一个人敢说出口，可如果这四个字是从霍西口中说出来的，那边绝无二话。

霍西闭眼，“查。”仅一个字，他将笔重重的弃到桌面，落下清脆的声响，“一查到底。”

戒严，不仅仅是他们这里的临时驻扎点的军部从上到下的彻查，其他区域的军部也开启了密不透风的严查，必然人心惶惶，但这也是为了以后的安稳做出的必要牺牲。

霍西回公寓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韩祈期间几次变回小兽，他想，霍西如果看见他小兽的样子，会不会高兴些，他等啊等，从早上等到晚上，霍西一直没有回来过，一天两天，三四天，一周，不知不觉，半月就没了，他半月没见过霍西了，每日都是警卫员给他送饭陪他玩一玩。

这段时间抓出了不少人，射击场的声音不再是因为训练而开启，每一枪都是一条命，霍西下手从来狠，从当年他上位就能看出，一个底层的普通人，没权没势，一路走上来，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他的狠辣成就了他如今的地位，心若顽石，无可动摇，让他变得无懈可击。

韩祈偶然在外面和警卫员散步，正啃着鲜嫩的草，一抬头，远远的看到了那边的一列人，为首的便是霍西，冷沉的面孔，那双眸子如利刃，冷厉沉稳，仿佛看一眼就能直中心脏一击毙命。

正有人跪在霍西面前求饶，一声声哭喊自己是鬼迷心窍会改过自新的，霍西也只是冷淡的扫了眼，一旁的副将一枪解决了那个人，霍西连表情都没变过，只是转身准备离开时，侧目扫见了韩祈，一剎，一丝的柔情，但也只是一剎，很快，又成了那位修罗上将。

也只是这么一面，韩祈低下头，继续吃草，他知道，可能又要有段时间见不到霍西了。

军部的大清洗一刻未停，对外的战事也陷入僵持，期间，霍西亲自带兵上战场，用时五月之久，幼兽能有多少青葱时光，小半年的时间就在等待中耗尽了，等霍西回营的那天，韩祈满打满算已经一岁半了。

一岁半的韩祈没了幼崽的青涩，但童真犹在，对万物依旧处在极力探索的阶段，这一晚，他独自睡在大床上，打了个滚，熟练的用光影系统给霍西发了信息，他想，霍西应该要明天才能回复他吧，楼下传来声响，韩祈一顿，懒懒的跳下床，尾巴翘起，到了一层，看见了门缝中倾洒的月光，月光处，一道人影格外鲜明。

“嗷呜！”韩祈欢呼一声，不可置信！

霍西穿着一身军服站在了门口，见了韩祈，笑了下，一把接住了跳进怀里毛绒绒的小家伙，轻轻摸着韩祈肉肉的腹部，低笑：“胖了。”

韩祈哗一下就哭了，眼泪忍不住的掉，脑袋蹭在霍西的耳边，嗅着熟悉的味道，他已经半年没见过霍西了。

“不哭，回来了。”霍西笑道，他蹲下身，将侧旁的大背包打开，里面是各种风干的肉食，一看就是边境的野味，韩祈嗅了嗅，发出赞叹的声音。

但其实，他并不缺这种零食，只是因为这是霍西带给他的，所以欢喜。

第20章

韩祈刚要噫噫呜呜的撒娇，外面的副将就上前沉声：“上将，所有将领已就位。”

霍西掩去眼底的疲倦，起身，将死死抓住他不放的韩祈放了下来，韩祈望着他，霍西道：“下次见。”

韩祈当场愣住。

眼睁睁的见霍西就这么走了。

他哀嚎，想狂奔过去，却被警卫员拦住。

霍西说的是下次见，而不是一会儿见，下次……下次还要多久以后啊。

韩祈被警卫员关回了公寓，但他哪里安分的下来，霍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着也该多见几面，趁着警卫员打瞌睡的时候，悄悄溜了出去，在军区呆的久了，各种路线摸的透透，一路小跑，躲过红外线扫描，硬是到了军区的一号大楼，在顶层最大的那间会议室内，正进行着高级将领的对话会。

韩祈跑上去，左看看右看看，他先是到了顶层天台，而后，又从天台的位置勾搭到了水管的位置，爪子紧紧扒住，一点点下移，靠近窗户的时候，听见了霍西的声音，沉稳内敛，只是轻轻的一声嗯，却让韩祈激动万分。

他想冲进去，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里面是在谈正事儿。

韩祈在外面一直扒着，静静地等待里面谈完话。

也不知等了多久，爪子都僵硬了，尾巴也卷翘到疼了，里面还没谈完，甚至愈演愈烈，像是要吵起来似的，最后还是霍西说了句：“吵完了吗？”

其中一人默然道：“王室已经有意和外谈和，如今他们想断了我们的经济来源，我们的将士在前线拼杀，后方的补给力量却跟不上了，双面夹击，简直要命！”

另一人道：“军部里也掺杂了不少贵族的势力，也不知道在坐的哪一位是贵族的人，还真是内忧外患啊。”

“苏科！你他妈什么意思！？有话你就说明了，你怀疑谁是贵族的人！？你怀疑谁是卧底？”

“我怀疑谁？我怀疑谁谁心里有数！”苏科中将一脚踹到凳子上，唰一下，对面的人直接站了起来，两边眼见就要打起来了，韩祈都听得惊心动魄，砰的一声！韩祈吓得一哆嗦，实在是这枪声离他实在太近太近了，这时才听见里面的声音：“出去。”霍西将枪往桌面一拍，有人还要张口解释，霍西冷声：“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