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经有过道别，他也早已将自己和卡尔斯割裂开，就像他说的，只要卡尔斯和自己离远点就能安全许多。

“他们没和我在一起，我也不希望他们在城市里。”

克劳德侧目：“卡尔斯是半兽。”

韩祈点点头。

克劳德眯眼：“你和你的朋友之后还见过面吗，他还好吗？”

韩祈不懂为什么克劳德会提起卡尔斯，但总觉得能被克劳德提起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在，他盯着克劳德，仿佛能盯出个窟窿。

突然站起，韩祈定定的，转身就跑，飞快的离开。

他冲出了军部，去了之前和卡尔斯相见的地方，还没过去，远远就望见了山火和外面徘徊的战车，将这座山团团包围。

他像是听见了山内的召唤，像是有野兽的嘶鸣，痛苦而悲烈。

在这样的召唤中，韩祈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变成了兽形，冲上去，上去就咬住了一个人的胳膊，吼叫一声，狠厉异常，朝着山内狂奔。

他仿佛听见了卡尔斯的嘶吼，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呼唤。他几乎是完全肯定的想，人类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他只能听见炮火声，熊熊烈火燃烧了整座山，染红了半个山野，本就萧瑟的天更是蒙上了一层灰色，将云雾都晕染的黑沉沉，像是要将这一片山地死死锁住，连半点缝隙也不透出，越往山内奔赴，那种窒息感越甚。

韩祈无数次想过死亡。

无数次。

他觉得活着好累，尤其是长大后，更累。

他觉得每天都是煎熬，死一样的煎熬。

他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导致卡尔斯的死亡。

他更无法忍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出现。如果卡尔斯不救他，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灾难，卡尔斯会和小兽们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而不是像现在，生死难料。

无数次的崩溃让韩祈的心智也不知变得更坚强了还是更脆弱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棉球，嘘嘘落落，早已四分五裂。

依靠嗅觉，探查到了些许卡尔斯的气味，冲进火海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来自军部的号角，也听到了那冷漠残酷的命令：“灵兽类一律诛杀！”

在大火里滚了圈，烫的他浑身皮毛都焦了，韩祈痛苦的哀鸣，在地上发抖。

他想起了幼年，还在伯爵府时，烫伤，前前后后一堆人急切的安慰他照顾他，那时的他觉得人类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怎么如今全变呢。

被抱起的时候，韩祈还在失神中，他看见了那张脸，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上去，目光狠厉。

霍西像是被他的眼神伤到了，微微低眸。

韩祈挣扎，霍西低叹：“没用的。”

几个将领过来，说道：“上将，接到第五军区和第六军区的消息，他们现已完成包围，已处死十七只战兽，四十二只灵兽，五十七只半兽。”

韩祈愣住了。

霍西看了眼，对这条消息既没有韩祈的惶恐，也没有旁人的冷酷，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消息，就像是这种事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如此无动于衷。

“上将，还有一只半兽据说逃到了前方的雪山，我方正要派遣力量追踪。”

韩祈尾巴颤了下，不等他伸爪子，霍西已经用皮带将他的爪子死死捆住，将他递给了这位将领，将领抱住他，顿了下，霍西道：“带他回军区。”

“是！”

等人带韩祈离开后，又来了五六个将领，军衔颇高，身份地位在军部尚有一席之地。

一个上将淡淡的看着霍西：“不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我们得到的命令难道不是屠杀一切高智商灵兽吗。”那道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霍西，随后又一笑， “不过，听说你以个人名义作保了那只灵兽。”

另一位上将说：“也无所谓了，七年前的屠杀和如今没多大的关系，今日的灵兽也并非七年前的残留，而是贵族们的私下再造，如今贵族被关押，相信这种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三次了。”

“都七年啊。”那位上将叹了口气，看向远处，那被焚烧的群山，自嘲道：“我们就像是刽子手。”

“灵兽暴。乱的新闻从来都是军部压下去，不对外传的，可以变化为人的兽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如果没有七年前的那场屠杀，如今恐怕是人类要灭亡了。”

“最大的残忍不是我们的屠杀，而是贵族的创造。明明知道自己创造出来的全是一群基因缺陷的兽，明明知道创造出来以后无法控制，明明知道创造出来后这些兽面临的也是死亡，可他们偏偏要继续创造。没有他们的创造，也不会有我们的杀戮。”

“……言归正传，霍西，想好了吗，真要拿你这一身军功换那只灵兽一条命？值得吗？”

霍西没说话。

一旁的上将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用手指了指耳朵，低声道：“这些年霍西一直在一线，耳朵有伤。”

那个上将沉沉的低下头，眉头紧皱，过了片刻，走上前，手落在霍西肩膀上， “真要悄悄保下这只灵兽有很多种办法，我们都不说，就没人知道，不必非要卸下这身军装。”

霍西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回身对众人说了声：“谢了。但不用。”

他孤身一人朝着远处走了。

他去了雪山深处。

大家以为霍西是要亲自去抓那只逃亡的半灵兽，有人想要跟随，霍西抬手止住了，留下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韩祈被克劳德当初囚。禁出经验了，军部根本关不住他，稍微一个不注意立马逃了出去，急的军部将领满世界找，旁人不知道这只灵兽的重要性，可他们知道，这是霍西上将宁愿脱下军装都要保下的人。

当听到卡尔斯没被抓住的消息时，韩祈有过庆幸，可这抹庆幸十分短暂，转瞬即逝，转而是对未知的迷茫。

到了雪山中。

雪山会掩盖大半的气味，韩祈的嗅觉再灵敏也有些茫然了，环顾四周苍然大雪，他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过了好久，才认出来，这是之前和克劳德离开的那座雪山。

朝深山内走，韩祈找到了一处洞穴，外面有鲜血的气味，此时的他已经筋疲力尽，爬到洞外休息了好久，狂吼一声，里面传出了微弱的响应，韩祈试探性的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地上受伤的卡尔斯，他惊愕的跑过去，又哭又闹又撒娇，卡尔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韩祈，急促的舔着韩祈受伤的毛发，有用鼻子顶一顶韩祈，像是希望韩祈赶紧离开。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用转头韩祈就猜到是谁了。

可他的耳朵还是竖了起来，缓缓地，他变成了人形。

他想，他要和霍西决裂了吗。

可外面却没有霍西的声音，而是克劳德放肆的大笑。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霍西啊，你还是输了，你怎么真的来了呢。”

“为了韩祈吗？原来霍西上将也会为了一只灵兽，一只战兽，一只基因残缺的兽，来到这个地方！”

“你们军部不是容不下灵兽吗，七年前的屠杀你一手所为，怎么，今天就变成圣人了就仁慈了？”

也不知克劳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声怒喊，嘲笑着霍西。

韩祈站起身，看向洞外，雪地中，前后两个身影，克劳德站在远处，霍西站在洞外，离他很近，这么近的距离，霍西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克劳德慢慢朝前走，一点一点逼近，质问：“霍西上将，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吗？”他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揪住霍西的领子，恶狠狠地怒吼：“七年前你怎么说的，你他妈怎么说的？！”

霍西身子被迫踉跄向前，半晌，才对上克劳德的目光。

霍西将手里握着的一个小管子扔到了韩祈脚边，依旧没有回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韩祈退后一步，看着地上的管子，这个东西他好像见过，像是克劳德之前给他喝过，喝完以后身轻如燕，舒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