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子吗！？”他在语音里质问乔卿，“你这说法，和再一次拒绝他有什么两样？”

乔卿搞不明白：“等下，我什么时候又拒绝他了？”

“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封缙云的话，刚刚告白过的对象喝醉了酒，突然提出要叫你哥哥，还跟你立了个三年期限的约定，”满帆风简直拿他的榆木脑袋没办法，“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乔卿苦思冥想：“呃，酒后吐真言，他想做我弟弟？”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满帆风直接打电话过来嘲讽他，“我听你的说法，昨晚封缙云估计是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你是醉了说胡话，没放在心上。但你今天又提了一遍，他肯定觉得你是在委婉拒绝他呗。”

乔卿傻眼了：“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满帆风：“那是因为你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

乔卿开始坐立难安起来：“老满，你说我要不要去和他讲清楚？”

“讲什么？”满帆风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倒觉得，你不如就这样吧。封缙云要是这次之后放弃，对你俩都好，你跟他的关系也不会疏远，他不是答应当你哥了吗？”

“可是……”

满帆风：“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你要是对封缙云有感觉，还能跟他说出‘我们做兄弟吧’这种话，那我现在就把你的备注改成小丑。”

乔卿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小丑。

“我没有！”他嘴硬道，“做兄弟怎么了，兄弟情不好吗？除了不能暖床以外，兄弟哪里不如老婆了？兄弟还能为他两肋插刀呢！”

满帆风：“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给骗了。人家封影帝如果不是眼瞎，这两年非得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到时候你别后悔就成。”

“那必不可能！”乔卿自信满满，“我承认封哥确实很有魅力，但难道我就差了吗？我这头卷毛也是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而且我还有才华！”

“好好，有才华的乔大导演，”满帆风实在懒得给他当情感顾问了，他宁可去法庭上跟老赖谈判扯皮，也不想继续和乔卿掰扯他跟封缙云的兄弟情，“说点正经事吧，你那部电影不是马上就要正式上映了吗，我看网上讨论还挺热烈的，这几天点映的票房怎么样了？”

乔卿随口回答：“挺不错的，估计后天就能破亿了。”

“哦，破亿了……等下，什么玩意儿！？”

满帆风不可置信道：“你没忽悠我？这才在点映阶段，就要破亿了？”

“对啊，之前三千场，再加上后面的大规模点映，破亿不是挺正常的？”乔卿用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口吻说道，“光是今天一天，就有四千场点映了。”

满帆风憋了半天，问道：“那你预计最后的票房大概能有多少？”

“国内的话，三十亿吧。”乔卿想了想说道，“要是华影院线那边能做人一点，应该还能更高。”

满帆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乔卿很有才华，是个天生当导演的料子，所以在青年最困难的时候，也愿意倾囊相助。

但他当初想的是乔卿等到三十多岁之后，应该能在影视行业有一席之地，拍出一两部票房过亿的片子——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上来就直接给他搞了个这么大的！

“怎么样，嫉妒了吗？”乔卿笑嘻嘻地问他，“一下子就赚到了你半辈子的身家，老满，要不你干脆辞职吧，我养你！”

满帆风回过神来，冷笑着把这人高高翘起的尾巴摁下去：“多谢您了。但我要是在你手底下干活，钱不一定挣多少，估计能先气个半死。我还想多活两年。”

“胡扯——”

乔卿隔空给满帆风比了个中指，挂断电话后，他又跑到微博上去看了一圈《逐梦影视圈》的影评。

原因无他，单纯就是想找点乐子。

截止到目前，《逐梦影视圈》的口碑，在互联网上已经出现了极端两极分化的趋势。一半是各大营销号和影评人在疯狂夸赞，另一半，则是来自各种普通观众的批评和谩骂。

——没错，就是谩骂。

不少看完这部电影的观众纷纷表示，去电影院买票看《逐梦影视圈》，是他们本年度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

付导确实和他在采访里说得一样，成功突破了自我——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用电影污染了国产影视的作品库，那么这一次，就是直接拉低了烂苹果网的评分极限，用电影强。奸了全体观众的眼睛！

但出于对版权产业的尊敬，和不了解就不好做评价的想法，第二天，乔卿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捏着鼻子买票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

在电影开场之前，他还反复提醒自己，就算再恶心导演，也得认认真真看到最后。

靠着这份毅力，他确实是把这部电影看完了。

……但同时，也是整场里唯一一个坐到最后的观众。

因为前期铺天盖地的宣传，这部电影的上座率其实还不错，至少乔卿看的那场，上座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

然而在电影开场半个小时后，就有一位暴躁老哥忍无可忍地起身离场了；乔卿一边听着大荧幕里充满了导演个人臆想、无聊到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影院爆炸的口水台词，一边分心数着后排的那位中年人又叹了几声气。

二十七，二十八……哦男女主一吻定情了，现在是二十九了。

等到电影过半，一对情侣也受不了这尴尬的对白和支离破碎的剧情了，女生对男友说：“要不我们还是去图书馆看概率论吧，我觉得教材都比这部电影好看多了。”

她的男朋友猛地惊醒过来：“啊？哦，好，都听你的。”

于是他们也走了。

走得迫不及待，走得如释重负。

在看到电影中主角在暴雨中仰天大吼，向苍天表示自己绝不认输，一定要拍出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好电影时，乔卿两眼放空，脚趾抠地，仿佛看到了付光远本人的替身，在朝自己怒吼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台词。

……话说，付光远今年都快是他两倍大了吧？

他是怎么好意思写出这种剧情的？

乔卿都已经懒得计较为啥这部电影里的反派总是烫着一头卷毛，并且也姓乔的事情了。从前他只是觉得付光远这人愚昧顽固不可救药，但现在他改变想法了。

有些导演，请再有名的编剧也救不了。

——还不如请个心理医生看看。

等他数到四十二的时候，后排的叹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声辱骂：“我日他导演全家祖宗——”

现在，全场真的只剩下乔卿一个人了。

电影结束后，还有彩蛋。

“各位观众朋友们，”付光远坐在精心布置的书房里，背后是各种《厚黑学》《论语》《说话的艺术》和《鬼谷子》等等精装版图书，面前还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他本人的墨宝大作，“《逐梦影视圈》这部电影，由我本人的真实经历改编。但在此基础上，为了保证观众们的观影乐趣，我还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创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当导演几十年，我遇到过的各种困难，只会比这更加艰难百倍。”

“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够给大家传达一种理想和坚持的力量，感染到更多人投身于这个行业，创作出更加精彩的作品——”

乔卿扭头望着四周空荡荡的座位，忽然觉得，自己的牺牲太大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居然还是他这个死对头看完了付光远十年磨一剑的精心大作。

付导真该给他磕个头。

出了电影院，乔卿本想发条微博点评一下的。

但是他站在电影院门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评价这部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