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皱起眉，为了避免事态更加严重，他挡在章博煜面前，生生接下了谢鑫昊带着十足力挥过来的一拳。

拳头擦过脸颊，又硬生生收了力。

“嘉嘉！”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谢鑫昊眉间一片阴翳，泄了力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下来，他视线落在何嘉脸颊，大步走过来就要察看伤势。

颧骨火辣辣的，现下还看不出红肿，但口腔内壁绝对破了皮。

“你挡什么。”

捧起他脸颊，谢鑫昊动作放的很轻，却被何嘉偏了头避开。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手上的那条手串，是从哪里来的？”

除却被突袭时的猝不及防，章博煜在这场打斗中明显落了下风，他嘴角流着血，胸口一阵一阵的钝痛。可这些，都不及对面两人站在一起的杀伤力大。

“我骗了你。”

章博煜像浑然察觉不到疼痛一样，掌心虚握成拳抵住嘴角擦拭，半晌，竟吃吃地笑了起来：“我一直后悔当初狠心放弃了你，但何嘉，”他嘶了一声，“其实你的心才是最狠的。”

“知道他为什么和你分手吗。”章博煜盯着谢鑫昊，面目几乎可以算得上狰狞，“一条手串，一段录音，几句话。他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你，和我又有什么两样！”

“你可以再一次接受他，为什么偏偏不能原谅我？”

章博煜越说情绪越激动，何嘉却静默着，很久没有动静。

“别碰我。”

喉咙里突然涌起一阵腥甜，他捂着腹部，脊背高高地弓起，谢鑫昊抚上去，背部凸起的弧度十分明显。

何嘉还是那句话，“别碰我。”

胃里空空如也，他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一时分不清嘴里和心里到底哪里更苦一些。

“章博煜。”

被喊住的人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他，伸出手想要触摸——

“以后别再见面了。”

章博煜瞪大眼睛，看着何嘉转身离去的背影，像被钉在了原地。

风应景似的吹，前面清瘦的背影似乎扛不住，停下了，在风里摇摇晃晃。

谢鑫昊皱着眉大步上前，一把揽住何嘉的肩。

“别碰我。”

肩头传来触感，何嘉咬着牙强忍着，额头冒了汗，几乎是下一秒就推开男人，弓下腰干呕。

“别跟过来。”

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何嘉索性蹲下了，扶着树干缓过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被生理反应逼出了几大颗泪珠。

身后的脚步声远了又近，一瓶温热的矿泉水被拧开盖子，递到何嘉面前。

“仔仔。”

何嘉身形一颤。

“对不起。”

谢鑫昊一屁股坐在花坛边的水泥台阶上，也顾不上脏不脏。他脸上也挂了彩，嘴角边隐隐有血迹，但谢鑫昊浑然不觉，只沉默地看着何嘉的背影。柔软的头发掩住了一块儿疤，但并不完全，指甲盖大小的疤痕在路灯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你好像总是在因为我而受伤。”

何嘉不答，谢鑫昊的低语响在耳畔，似乎也不指望得到回答。他把喷雾放在手边，“先消肿好不好？我不碰你，你自己来可以吗？”

一个小时前，何嘉送他两个石膏娃娃，说要演一场戏。他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来到了这里，没想到要见的人是章博煜。

打也打了，心底的无力与悔恨却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谢鑫昊双手撑头，动作牵扯到胳膊上的淤青，却连眉头都懒得皱。

何嘉那么在意父亲留下的那条手串，他却亲手扯断，就连分手也不明不白，宁愿相信章博煜也不愿低头问何嘉一句。

甚至……

“不想要的话，还给我吧。”

“什么？”

“平安扣。”何嘉缓缓地站起来，眼尾红晕还未消，“你的东西，我明天收拾好了还给你。”

谢鑫昊大脑一片空白，后知后觉道：“你想起来了？那你让我陪你演戏——”

也是在演给他看？谢鑫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和我分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已经找好下一任了吗？”

何嘉居高临下，谢鑫昊重新把平安扣戴在胸口，夜幕下那圈金线很显眼，他冷眼看着，语气冷得像冰：“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一边对前男友念念不忘，转头却来招惹你。”

“你全都相信了。”

“仔仔。”

“别这么叫我！”何嘉眼神发狠，“你没资格。”

“……”

谢鑫昊一怔，旋即伸了手想像往常一样去拉他，但被何嘉动作很大的挥开：“别再靠近我。”

“我本来已经把你忘了，你凭什么再出现，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章博煜——”

何嘉讽刺一笑，“看着我前脚刚和你分手，后脚就和他旧情复燃了，是吗？既然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把我耍的团团转，很爽吧？”

要不是看到那些聊天记录，何嘉断然不会想到，章博煜和谢鑫昊两个人，竟然会把他骗得团团转。

几百页的聊天记录，长达半年以来的种种，在谢鑫昊按下重新添加好友的瞬间被完全摊开到他面前。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托付在谢家的那只猫。

何嘉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最后一言不发地出门找奎思佳。

“章博煜去美国的第一年你们就分了手。”

“几个月前，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你有了喜欢的人，而且你们在一起了。”

……原来竟是如此。

何嘉险些怒极反笑，从奎思佳那里出来之后又去了A大背街的夜市，那对石膏娃娃，刺激出记忆深处的许多回忆。

早在第一眼看见章博煜手腕上的手串，他心里就有种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在他找到吉宇之后无限放大，珠子散落的声音如影随形的刻在他脑海里。

直到刚才，何嘉看见谢鑫昊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

“如果我没有恢复记忆，你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要骗你，只是不想就这么失去你。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谢鑫昊语气急切，“我还没有说过喜欢你对不对，我喜欢你何嘉，之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谢鑫昊慌不择路，何嘉看他的眼神太陌生了，他已经想起了一切，却装作若无其事，即使知道了章博煜找过他也无动于衷。他们的分开明明是误会，何嘉的话却让他幻想破灭。

“仔仔，我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谢鑫昊看着何嘉淡漠的表情，剖白道，“第一次在马场亲你的那晚，其实我也一夜没睡，现在想想，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明明早就动了心认了真。

咫尺的距离，明明何嘉离他这样近，却像隔了银河。谢鑫昊上前一步，却引来更大的排斥：

“你要是真的在乎我，怎么可能不相信我？”何嘉一针见血，“谢鑫昊，从你不分青红皂白扯断那串手串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不可能了。”

“平安扣，现在能还给我了吗？”何嘉平静地问。他自诩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既然真心不值钱，还是趁早收回的好。

第63章 不再留恋

回到家的时候，宋敏华给他留了灯。

何嘉放轻脚步经过她的卧室，轻手轻脚带上了留着一道缝的房门。漏出的光亮归于黑暗，他立在门口，听得到门外传来的，汽车未熄火的发动机声响。

何嘉没停顿，回了房间。

手表和黑卡被他锁在抽屉里，那架相机被学生会借走过一阵，现在估计还在宿舍，他打算明天一早回去取。

还有一套西装。

何嘉从衣柜取出来，用熨斗整整齐齐熨平整了。

手机上有未接来电，他无一例外全设置了黑名单，然后走到窗边，唰的拉上了全部窗帘。

谢鑫昊站在楼下，看着那道窗户最后一丝光亮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