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105)

作者:涛涛污水 阅读记录

离开操场的时候,陶知觉得心里很充实,他想到什么,对赵景深说:“你故意的是吗,看我和你老师没话说。”

赵景深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老师也要吃饭的啊,我们聊聊吃喝玩乐多好,总是问前途工作,太没意思。”

陶知不知道有多么欣慰,这次他主动牵住了赵景深的手,说了一句说过很多次的话:“你长大了。”

“我马上要二十四岁,已经成年六年,早都长大了。”

“不是,长大不是年龄。”陶知认真组织了措辞,说:“长大就是有责任感,有担当,懂得关心体谅别人,知道怎么对别人好,更知道怎么对自己好,五年前我跟你分开的时候说过,我没有教你怎么爱人,但是现在你学会了。”

赵景深静静听完,说:“你肯为我骄傲,那我的长大就有意义。”

其实除了五年前真相大白的时候,其他任何时刻陶知都是为赵景深而骄傲的,但他觉得这些话已经不必要说,赵景深会比他更明白。

逛完大学,他们出去吃了那一家涮菜,当年闲时就来帮厨的老板孩子刚刚高考完毕,上了临海一个本科,陶知说:“我从这儿走的那一年,这孩子就和你离开时一样大,我再回来这里,这孩子就和再见你的时候一样大,你说我怎么能认得,他长得这么高,和小时候也不太像了。”

旧时情景的确很容易带起过去的思念,所以陶知一直在感慨,对比之下,赵景深的感触就没那么深,毕竟他也才离校一年多,是真正见着这孩子长大的。

但没关系,他会应和陶知,跟他聊起小时候的事,现在他也不避讳提起离开陶知后回到中州的那几年,他跟陶知讲他和家里人的矛盾,讲他为什么要打这么多的耳洞,因为有一次听到母亲和外公说将来让他考军校,他并不抗拒考军校,但他抗拒被安排。

“打耳骨的时候还是挺疼的。”赵景深道。

陶知摸了一下他的耳朵,那上面仍隐隐有两个小坑,他问:“但是最后还是去学了外交。”

“因为那时候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心境从十四五岁那种叛逆变成了无所谓,就随便填了外交。”

陶知低下头吃菜,他已经思考过无数次——如果当年不送走赵景深会怎样,但无数次也依然没有其他办法,他太弱小了,于情于理,哪怕是硬抢,他都没有任何资格将赵景深留在身边。

他心里有了一件事,吃完饭后,避开赵景深,他给钟瑜发了一条消息:【我想请你吃顿饭,我带景深,你和谁来都行,除了苏业洲】

钟瑜问他:【你要干什么】

【我也不想让你和景深一直有矛盾,吃个饭就算过去了】

为了这顿饭,陶知又用游玩的借口在临海多留了几天,他一直希望赵景深能和父母亲爱起来,如今他们那些纠葛都已经解决,这便是他想为赵景深做的一件事,人一生能有父母是多么幸福的啊,他希望赵景深能有拥有这样的幸福。

他没什么聪明的脑子,只能想到吃顿饭话说开便和和美美,却不想有些人是永远不变的。

陶知选的餐厅并不便宜,人均五百多,但为了事情顺利他还是忍痛订了餐,赵景深没有多问,两个人到达餐厅之后没两分钟钟瑜就到了,但一见面,陶知就先皱眉:“不是不让你带苏业洲吗?”

钟瑜坐下来,先是一句阴阳怪气:“亲儿子又不帮我,只能带业洲来了,业洲比引宣对我好。”

赵景深连妈都没叫,只是坐着,看不出什么脸色。

既然苏业洲来了,陶知也没有赶人的道理,但他现在对苏业洲的怨气还很大,语气就不好:“你也好意思来吗?”

苏业洲坐得很安稳:“有什么不好意思,你请客又不用我掏钱。”

陶知差点将牙咬碎,到了点菜环节,苏业洲也很不客气,照着招牌就是一顿点,钟瑜也不说话,只是抿着茶。

陶知看着手机上的订单金额迅速从二百涨到五百再涨到一千再涨到一千五,终于忍不住道:“你适可而止吧,我本来也没请你,你要只是吃饭我也不说什么,但是你别在这里找茬。”

“哎,我跟我妈妈来,我属于家属啊,怎么不行呢,你不能请客又不认账啊。”

苏业洲笑嘻嘻的,让陶知更气了,他还想今天让钟瑜和赵景深好好聊聊然后握手言和呢,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

单已经下了,两个主角还一句话没说,只有苏业洲贱嗖地不停气陶知,陶知知道这顿饭的目的无法达成,都不好意思看赵景深,只等上菜之后给他夹菜,苏业洲见状,就给钟瑜夹菜,钟瑜却偷偷瞄了好几次赵景深。

或许是钟瑜的目光太直白,也或许是陶知的举动被赵景深猜到了,他终于肯说话,第一句却是:“妈,对苏业洲好点吧。”

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有些愣。

“你不是挺想修复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吗?那你只要对苏业洲好就够了,你对他好,他就不会来骚扰我和陶知,我自然会感激你,不是一举多得吗?”

赵景深用公筷夹了菜放在钟瑜的盘子上,说:“苏业洲也挺不容易,被你爱又被你抛弃,他能甘心吗?有时候我也挺理解他的。”

他又看苏业洲,说:“你应该和我成为好友才对,我们的经历很像,我也曾经以为陶知抛弃我,但等我长大之后,才发现他也有他的无能为力,你如果真的想和妈好好的,为何不能从妈的角度想一想?妈不为难吗?”

一番话说的几个人都静下来,也不动筷子了,陶知听起来觉得这几句话很有道理,虽然他分析不出来有道理在哪儿,但他就是觉得,是这样,很对。

“你如果非要缠着我和陶知,我们也会很苦恼,现在法治社会我能把你怎么样?你吃准了陶知胆小我又是公务身份不好拿你怎么样,这都是真的,但是有句话叫兔子急了还咬人,我现在能劝妈和你好好的,我也能跟你撕破脸,你想不想知道我要怎么做?”

赵景深慢条斯理夹了一块鱼肉开始剔刺,一边道:“首先你父亲遗弃我的事情该算算账,其次你出国上学这么多年,名下的房产和投资也都该还给钟家吧?你现在博士在读,我可以让你下周就退学,这并不耽误你找工作,但是,生姜过敏那件事我要是追究的话,找个厉害的律师判你个故意伤害罪也不是没可能,你衡量一下呢?”

苏业洲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而赵景深将剔好的鱼肉放进了陶知的碗中,钟瑜则有些懵:“什么生姜过敏?谁生姜过敏?”

赵景深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对钟瑜说:“妈,一个合格的妈不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生姜过敏。”

钟瑜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你可以想想,非要跟我斗我也乐意陪你,但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我们就还算一家人,我会孝顺我妈也会孝顺你爸,你也算我兄长,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承担好一个兄弟的角色,我们各自顺利过一生,我觉得不错。”

陶知还在旁边一愣一愣呢,赵景深已经起身了,先对钟瑜苏业洲说:“你们买单。”再对陶知说:“我不想吃这个,我们出去吃烧烤吧。”

陶知跟着赵景深起身向外走,回头看了好几次钟瑜,但还是将自己的话憋回去了,出了餐厅,外面一片热闹喧嚣,陶知拉了一下赵景深的衣袖:“不和你妈再聊聊吗?”

赵景深回过头,陶知才发现他脸色疲惫,和刚才那种轻松的姿态并不一样,他一下子收了声,拉着赵景深的手:“对不起啊,我没说是和你妈妈见面,我怕你不来。”

“没事。”

赵景深握紧陶知的手,说了长长一段话:“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觉得现状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去追求圆满,而且我的执念只有你一个人,我不需要家庭。当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对父母尽到责任,但我们真的不可能成为那种亲密的家人,因为她不会变我也不会变,我没法想象我们会讲述亲情讲述到泪流满面、各自反省、抱头痛哭,以后就变成那种三天一视频五天一见面的亲人关系,这太不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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