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41)

作者:涛涛污水 阅读记录

赵景深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有老家,也是差不多的村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也是,乡村景色会有什么不一样吗?陶知没有深究。从村口进村子里面还有两公里的路,往常这里会有一些三轮车来往,但今天许是过年,路上多了一些小汽车,却没有三轮车的影子了,他们只能步行,中间有人说载他们一程,收十块钱,陶知义正言辞拒绝了。

结果人家走了之后,他又后悔,一个劲儿自责,说没考虑到赵景深,说自己习惯了抠抠搜搜的,但赵景深没说什么,等两个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这里的冬天比临海更冷,七八点外面就没人了,一进村里陶知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赵景深问:“你说你和村里人不好,不太想见到他们是吗?”

“也没有不想见,就是,哎,先进来吧,被褥没晒过,但是冬天也不怕潮,等会儿我开着电热毯,再把炉子烧起来,咱们不冷。”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老式双开木门和高高的门槛上都上着粗粗的锁链,陶知从包里翻出来钥匙开了两个锁子,将要推开门的时候,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家里和临海不能比,很破,我有时间没回来了,但是这屋子之前借给人住,所以现在还不至于住不了人,但我也不知道里面会变成什么样。”

陶知不想让老屋废弃,走得时候将房子借给了村里一个寡居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不过前阵子那大姐说她们自家房子盖好了就把陶知这里腾出来了,陶知才能回来,不然他可能白天到,拿了东西不过夜就走了。

赵景深一直没什么话,陶知了解他,也没要他的回答,就推开门,摸索到门口的灯线拉了一下,院子里就有了灰蒙蒙的轮廓。

尽管这里只是两个月没住人,杂草也已经生得长长一片,不知怎么,陶知忽然有些鼻酸,这一片荒于打理的地方曾经是他和陶勉的依靠,他在这里种菜种果维持生活,陶勉在这里浇水捉虫玩游戏,怎么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呢?

陶知吸了一下鼻子,假装是因为天气太冷,他走上台阶,拉开房门口的灯泡,才开了屋门。

门内一股灰尘气,陶知又是开窗又是找床垫,他费劲地抱着床垫往床上铺的时候,才发现赵景深没有跟进来。

“景深?”

陶知探出头去,看到赵景深正站在那片杂草丛生的菜地前面,静静地低着头,那神情和他站在村口时一模一样,陶知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他走出来:“看什么呢,外面冷,进去吧。”

赵景深偏头:“你当年和陶勉就生活在这里。”

“对,早几年爷爷还在的时候,爷爷住那个屋,我和勉勉就住这个屋。”陶知指了指两个房子,“爷爷走了之后那个房子就只放些杂物,我也没怎么打理过,有时候夏天我们就直接睡在院子里。”

“你送走陶勉,就没有一些不舍吗?”

陶知没想到赵景深问这个,他躲了他的眼神,说:“这个说不清楚的,而且法律上他有父母,我也留不住他。”

“哦。”赵景深伸出食指,拨了一下面前葡萄架子上面攀爬的缠绕植物,又问:“那你养了陶勉这么多年,他们就没给你点报酬吗?何至于你穷成这样?”

这话像刺一样戳中了陶知的弱点,他突然有一种自己被赵景深看破的感觉,他觉得舌头好像不太利索,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赵景深就垂下手,说:“看你这个样子,应该给了你一些报酬吧。”

陶知硬着头皮撒谎:“没、没有。”

“其实要点报酬也是应该的,你养陶勉不容易,没什么。”

赵景深似乎很理解这件事,语气也变得善解人意起来,他摸了摸陶知的头发,很意外,在这样干燥寒冷的冬夜里,他的手是暖的,陶知却更不安,他说:“其实,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拿他爸爸妈妈的钱,我管勉勉六年,也是我甘愿,拿了钱性质就不一样了,我不应该拿。”

“这种事情,见仁见智嘛。”

“你,我其实,我真的不会要别人的钱,只有自己赚来的才是自己的,其他的都不应该......”

陶知心口发热,此刻他越发觉得自己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钟家父母,要把这钱还给他们,他怎么能要这个钱呢!

但赵景深已经不再问了,他走到屋门口,说:“柴火呢,我给炉子里烧一点。”

陶知也才从刚才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去厨房里找没用完的煤球了。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屋里的气温才渐渐回升,被窝里也暖了,陶知在炉子上烧了一壶水,两人先后洗漱后便窝上了床,他在外侧,赵景深则靠墙,墙面上贴着一些报纸,赵景深正盯着看。

“这都是老东西了,你看报纸上面还有时间呢,一几年的。”

赵景深伸手,五指都贴在了报纸上,他指头纤长却很有力量感,他说:“陶勉贴的吗?”

“是啊,这是砖瓦墙外面粉了一层白,那时候烧炕,很容易把墙熏黑,就贴一层报纸,这报纸是勉勉挑的呢,你看这张,上面还有他的画。”

赵景深的食指就移到了报纸空白处的简笔画上面,陶知又继续道:“勉勉学什么都快,就是画画没多少天赋,但他喜欢画,这画的是什么,我记得他说是什么动画片里的人物来着。”

“海绵宝宝。”

“哎对,你也看过吧?我们这儿没有电视机,我真不知道什么是海绵宝宝,我后来在手机上看见过,但一直没什么印象,勉勉好像画得不太像。”

“确实不像,但是我认识。”

听赵景深这样说,陶知话也多了起来,和陶勉分开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听他讲这些过去的故事了,他趴着支起胳膊:“以前勉勉有个画画本,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喜欢画爸爸妈妈,后来跟我久了,他就只画我,人家问他,他就说只有哥哥没有爸妈,我还训他呢,不过心里也挺开心,觉得这孩子心里有我。”

陶知嘴角翘起来,他发觉自己一想到和陶勉的六年就会忍不住觉得幸福快乐,尤其是在久违的家中,每一处都好像有陶勉的影子一样,这种思念也被放大更多。

“刚捡到他还是个小屁孩,天天跟我后面喊哥哥,一眨眼六年,他上初中一周回一次家,回来就抱着我喊哥哥我要吃肉,哎,他那时候真可爱。”

陶知微微仰起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就在此时,一道波澜无惊的声音忽然道:“哥哥。”

陶知几乎一个激灵,他偏头看赵景深,见赵景深正一脸认真看他,他就去摸他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叫我,吓我一跳。”

“我和陶勉一样大,他这么叫你,我也可以。”

“哎,还是别了,有点奇怪。”

而且不是一般的奇怪,是非常奇怪,这一句也不知道撩拨了陶知哪根心弦,他一下子有点难过又有点觉得怪异,他躺下来,不再提陶勉,说:“算了,睡觉吧。”

见赵景深没有应答,陶知便摸到灯线拉黑了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之后能看到一些黑夜的轮廓,陶知并无睡意,他仍然在想过去的事情,那时候陶勉常喜欢挨着他睡,但陶勉小小的瘦瘦的,如今一样的环境一样的床,身边变成了一个很有分量感的赵景深,还是让陶知一直觉得很恍惚。

他让自己不要想太多,毕竟事情要一件一件做,可他刚准备闭上眼睛,赵景深就翻身撑在他身上,在寂静中开口:“我想做丨爱。”

第32章 3 信件

在这样的环境中,在陶知这样的心境中,这句话不亚于一个惊恐故事。因为太黑,陶知完全看不清赵景深的表情,可是他想象得出来,他感觉到赵景深不是在开玩笑。

他当然要拒绝:“你怎么总想这种事,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洗漱都不方便,而且我现在哪有这个心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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