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7)

作者:涛涛污水 阅读记录

“你乱说什么!”

陶知使劲甩了一下手,终于挣脱开张文骏的桎梏,他慌忙地和赵景深面对面,带着点乞求说:“走吧,你快走,没什么事,他嘴巴不干净乱说话你别多想,我马上也就回家了。”

他们鲜少有这样近的距离,赵景深却一步也不退,他低着头,和陶知四目相对,然后说:“你遇到了困难,我怎么能不管?”

说完,赵景深用左手握住了陶知的肩膀,那沉甸甸的温暖触感让陶知很是不知所措,这么多年哪有人在他前面挡过。他想冲上前去继续和张文骏对峙,但赵景深宽厚的肩膀丝毫不让,然后,年轻人清朗稳重的嗓音响起:“你是想造谣我和陶知的关系吗?造谣要负法律责任,我可以请你去派出所坐坐。”

张文骏想说话,刚出一个字就被赵景深打断了:“手腕捏出淤青是可以鉴定伤情的,你造谣我,并且对陶知造成人身伤害,打官司的话我倒是有空奉陪,就看你有没有时间了。“

他说话不疾不徐,虽然年轻,但有一种稳妥自如的气质,张文骏吞了吞口水,说:“你吓唬谁呢,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捏个淤青就鉴定伤情,说你两句就是造谣?”

“这不是你说了算,看你吊儿郎当的模样,应该是警局的常客吧,你觉得警察会教育你还是教育我。“

张文骏这才露出点怯,可他还是大声嚷嚷:“行,你说你们没关系,那就没关系,但我要告诉你,我和他有关系,我们俩可是......”

“你闭嘴!”

陶知生怕张文骏说出什么私话,他实在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之后受到歧视,尽管大城市和小乡村不一样,但他怎么敢赌,他也真的不想失去赵景深这个朋友。

可是,陶知这急切的三个字却让张文骏更加得意,他重拾在赵景深面前丢掉的派头,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道:“我俩之前可是情侣呢!”

“张文骏,你,你!”

陶知朝前扑去,恨不得撕了张文骏,但是赵景深拉住了他,张文骏见状,得意洋洋落了一句“等着吧”便抬脚走了。

他那大摇大摆的背影让陶知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仿若尘埃,又渺小又低贱,他为什么会相信张文骏,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被他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在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面前,被揭开如此丑陋的伤疤。

现在,他连抬头看赵景深的勇气都没有了。

“手没事吧?”赵景深忽然将陶知的小臂抬起来,用拇指在陶知被捏红的手腕上摩挲一下,又道:“应该没什么,回去看看,要是青了可以涂些药。”

说完他就放下了陶知的手臂,朝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我送你回去。”

陶知有些懵,就听见赵景深又道:“那种二流子货色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有条件的话换个住处吧。”

“赵同学......”

“他的话我不会当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不重要,没人在乎这个。”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和此时此刻昏黄的月光相得益彰,温润如水,陶知一下子感动得想哭,虽然赵同学经常冷淡偶尔还凶,但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善良的好孩子。

“谢谢你,我,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不一定在哪盯着你,走吧。”

赵景深迈开步子,陶知才跟上去,他想说很多感谢的话,但是到头来只憋出一句“谢谢你”,赵景深说没事,然后让开一些,道:“你走前面带路。”

陶知知道拒绝也没用,他默默走在前面,像走迷宫一样曲曲绕绕地带着路,终于到楼下的时候,他很艰难地说:“赵同学,那你怎么办?”

“我本来打算送你到家就回去,但是,”赵景深朝身后黑黢黢的小路望了一眼,“我有点迷。”

“啊......”

陶知脑子宕机,说:“那我送你出去。”

两个人对面沉默,陶知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废话,他赧然地挠挠耳朵,赵景深才问道:“你家有多余的位置吗,我打扰一晚。”

陶知反应一下,才说:“不打扰啊,怎么会打扰,但是,不是我拒绝你,赵同学,我的床很小很小......”他用手比划一下,怕赵景深不相信一样,他说:“你和我先上去吧,你看看就知道了,不行的话你休息,我趴在桌子睡也行。”

赵景深不说话,陶知就当他默认了,他继续带路,走过狭窄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台阶,走过充满异味的堆着杂物的楼台拐角,一路到五楼,绿色喷漆的木门老旧得好像一脚就能踹开,陶知掏出钥匙,说:“条件比较差,你别介意。”

赵景深说:“不会。”

推开门,一股木头发霉的潮湿味道扑鼻而来,陶知觉得很羞愧,说:“通风不太好,开会儿门就好了。”

“你半夜回家就不要开门通风了,太不安全。”

陶知觉得他和赵景深好像年龄反过来了一样,他说:“我知道,就是你来了所以......”

“你这里挺整洁的。”赵景深接了话。

小屋不大,东西却多,挤进两个男人之后就显得更加局促,陶知将眼睛落在那张狭窄的一米二宽的床上,道:“睡不下的。”

赵景深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我在你这里洗把脸,稍微躺一下,六点钟我开个导航就出去了。”

陶知又为难起来:“这里洗漱不方便,要在外面的公用卫生间打水。”

赵景深问:“那就这样睡吧,一米二的床,比我想象中好点,我以为九十。”

陶知点点头,说:“今天真的谢谢你,还折腾你这么久,对不起。”

“没什么,但如果他总是找你麻烦,你要考虑换个地方。”

“嗯。”

陶知嘴上应了,但心中却知道换住处的难度有多大。他出去打了一盆水让赵景深简单洗了个脸,然后拿了一件干净的背心:“我只穿过一次,洗得很干净,你将就一下。”

赵景深将背心拿在手中,似乎迟疑了一下,陶知以为他不想穿,道:“不穿也行,我是怕你太热了。”

“没事。”

赵景深两手拉着衣服下摆就将自己的短袖脱了下来,背上薄薄一层汗渍在昏暗的灯光中反射出一点莹润的光,陶知不敢多看,假装去铺床,但赵景深却忽然说:“是有点汗,你能帮我擦擦背吗?”

陶知抬起头来,正好和赵景深对视,青年真挚的眼神让他无法逃避,他连声说好,取了一个干净的毛巾:“我新买的,还没有用过。”

赵景深转过身,说:“我没那么讲究,你不用太客气。”

陶知将这条毛巾浸湿后又拧得干干净净,最后将毛巾展开摊在手心里,贴上了赵景深的后背,眼前的肉体是健康勃动的,肌肉隆起,皮肤紧致,那些汗液和肌肤一起蒸腾出夏天的热浪,让陶知也觉得很热,他没敢有任何多余的念头,因为眼前人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所以,陶知会想到多年以前夏日蝉鸣的夜里,他给坐在水盆里的陶勉洗澡,陶勉找了很多蝉蜕,几个拿在手上,几个放在水里,嘴里呜呜呜地带着蝉蜕飞来飞去,那纤薄的小孩的脊背凸起两边骨头,陶知抓着他的细胳膊,一边暗暗想明天要买点肉给弟弟吃,一边嘴上说着:“别动了小泥鳅。”

不知道小泥鳅长成什么样了呢?一想到陶勉,陶知那荒芜一片的心中才能开出一朵小花来,他认认真真给赵景深擦干净背部和脖子,心想,赵同学,谢谢你。

赵景深换上了背心,确实有些小,但能穿得上,陶知才觉得自己好像报答了赵景深,心情放松下来,也简单洗漱一下换了衣服,两个人就并排躺在床上了。

多年独居,突然和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同寝,陶知还是很不适应,地方窄小,他一直保持侧身,赵景深也一样,两个人半天都睡不着,难受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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