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86)

作者:涛涛污水 阅读记录

每每想到这里,陶知都会有些失眠,他觉得赵景深变化很大,他也在这种相处中对四年前的过往生出和解之心,他当时不了解赵景深,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于是,又一个平静的夏夜,忙碌后的赵景深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着陶知进来的动静,说:“我马上休假,我带你出去玩吧。”

陶知也挺想出去的,便答应了,走到床边时见赵景深已然昏昏欲睡,他有些不想开口,但沉默一时,赵景深半睁眼睛看着他,说:“你有话说。”

陶知习惯关灯说话,但这次他看着赵景深的眼睛,只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所以他拉了椅子坐在床边,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赵景深侧过身:“你说。”

“四年前,那时候,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陶知咬字缓慢,因为他在斟酌这些字句的表达,他本来想问得更清楚,你为什么要装成不认识陶勉,你为什么找我谈恋爱,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周密,云云,但他将这些琐碎的问题隐藏了,以赵景深的聪明,他不需要问这样详细。

赵景深听了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眼光虚空了些,焦点不在陶知身上了,他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当年怎么知道我在临海大学?”

陶知没想到他问这个,他不太想回答,那段经历不好,回忆起来只有过于燠热的天气、粘稠的汗水、火车站拥挤的人群,他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一直不相信你和我父母没有联系,如果没有联系,你怎么找到的我?”

第65章 5 我找过你

如果说刚才的问题只是一个问题,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一种质问了,在赵景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陶知罕见地从他身上觉察出一丝四年前的影子,那是一种怪异的偏执,让陶知的防御机制立即启动,他说:“你一直以为是我不要你。”

“不是吗?”赵景深反问一句,但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他伸手去拉陶知,“不聊了,睡觉吧。”

可陶知格开他的手,神情带上严肃:“就算是现在,我也仍然会选择送你回到父母身边,我没有任何挽留你的权力,无论是出于理性的还是感性的,你就是应该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

赵景深敛眉:“我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我和我妈妈,我一直以为那五十万是她给你的,不知道是你借的。”

提起那五十万陶知就不舒适,他说:“我已经还给她了,现在不欠她一分钱。”他又冷笑道:“如果让她知道现在我还和你在一起,不知道又要怎么陷害我。”

现在,陶知已经不需要和钟家人有任何联系,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不涉政二不欠情,做个可有可无的小生意,也不怕钟家人的打压,他不怕他们,但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这也是他认为自己不会爱上赵景深的原因之一,这样的家庭他避之唯恐不及。

赵景深没有说什么,复又问道:“钱的事情我清楚,但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来找我,让我在钟家一个人留六年。”

尽管赵景深现在已经决心抛却过去,一心一意追逐陶知,可每每想到这个问题,他还是会生出偏激的念头,他压制着,逃避着,直到今天陶知主动开口。

既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赵景深也就这样问了下去,可陶知不肯说,他道:“我没有你父母联系方式,找到你,就是四处打听的。”

陶知自己觉得那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因为是他为陶勉而做,时隔多年,他们的角色变化又变化,就已经不合适再提起了。

他不肯说,赵景深也不再问,但这件事却更深地藏在他心中,成了一个待解的谜题,他好好回答了陶知的第一个问题:“我做那些事,起初是因为对你的怨恨,后来是占有欲。”

他没敢提爱,陶知听了,也觉得在意料之中,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起身将椅子归回原位,说:“睡觉吧。”

陶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事态却朝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第二天赵景深从柜子深处找到了陶知那个发黄卷边的记账本,陶知看到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账本不算隐私,所以尽管陶知并不想让赵景深看,但也没有真的要回来,赵景深倒是一脸真诚说:“我要调查一下,你当时怎么找到我的。”

陶知觉得好笑,道:“你怎么查?”

账本的开头就是陶知在中州找学校那几天的记录,但记录方式简单粗暴,每天的行程只是:路费20,吃饭15,晒伤药8这种,并未详细到每一路公交车每一顿饭的地址,赵景深像研究论文一样拿着陶知的本子翻看,顺手还在另一个本子上记录着。

陶知没管他,他不信赵景深还真能发现什么,结果没几分钟,赵景深说:“在中州,你晚上睡哪里?这里没有你休息的记录。”

陶知抿唇,说:“住朋友家。”

“你每天的交通费和餐费都不一样,说明你不是停留在一个地方,而是每天都在换,要么是在中州找工作,要么是在找我。”

陶知听的有点惊讶了,他还是小看赵景深了,又听见赵景深说:“你当时肯定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如果知道,你不会每天都去往不同的目的地,或者说,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在中州就找我了,而不是要跟去临海。”

赵景深用眼睛定定地看着陶知,反而看得陶知有些心虚,他觉得赵景深再分析下去说不定真的会猜出来,这就违背他的本意了。

他走过去想要拿走本子:“别看了,你今天好不容易休假,打打游戏或者出去走走吧。”

赵景深没拦着陶知,但他拿出手机放在旁边打开相册,说:“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我刚刚都拍照了。”

陶知这下真有点懵了,只见赵景深放大图片,看着写着:“时间是夏天,你肯定在太阳下跑了很久才需要晒伤药,有几天你没买过饭,应该是吃了其他东西,你睡在哪儿呢,如果是朋友家,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给朋友买些东西带过去,你最喜欢买水果,但这里没有任何买其他东西的记录,所以你应该没有住在朋友家。”

赵景深说完又抬头看陶知,直让陶知有一种被洞穿的感觉,他没想到赵景深的分析能力如此强大,搞得像侦探小说一样,他哑口无言,赵景深见他不说话,大概以为他默认了,又低头去看手机,并一边做着记录。

“你和我爸妈没有任何联系,但你知道我在中州,你知道我那一年高考,你知道我叫钟引宣。”

说到这里,赵景深拿笔的手忽然顿住了,本来要写下的字就这样断在纸面之上,陶知觉得他猜出来了,他完全无法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尽管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便准备逃,说:“我去晾衣服,你点外卖吧,中午不做饭了。”

他转身就要走,可赵景深长臂一伸就将他拉在怀中,陶知撑着桌角才不至于趔趄,他向后看赵景深,却发现赵景深的眼睛里冒出一层透澈的光。

他们没对视很久,赵景深就将头埋在了陶知的颈窝里,抓着陶知的姿势变成双臂环抱,一对手臂像铁箍一样,陶知猜到他会有些特别的反应,心里也怪别扭,只说:“你松开我,热。”

赵景深说:“我今天终于知道我是个混蛋。”

纵然他声音平稳,陶知还是从他们相贴的肌肤上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微小又有千钧重,那点相贴的皮肉像溶开的窗户纸,要从那里去看到将自己关起来的赵景深。陶知没有动,他感受肩膀的濡湿和细若蚊蝇的喉口的声音,在一瞬间看到了跟着父母离开的“钟引宣”。

陶知总是怀念陶勉,偶尔也想到和他做过恋人的赵景深,但他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延村成为钟引宣的那个十二岁男孩,不是他不想,而是在逃避,他怕自己被钟引宣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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