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人呢，怎么都没了？！”

老头的声音在此刻突兀地响起，二人神色皆是一滞。

柳信气笑了，他扯下江闲的手，无奈道：“出去吧。”

“嗯。”江闲淡淡应声，他帮柳信整理好衣服后，提着吊瓶走了出去。

“叔叔，我刚刚去上厕所了。”柳信朝医生解释道。

“哦，这样啊，我看看你打了多少了。”老头没发现异样，他看后点了点头，“差不多了，再过十分钟就打完了。”

“谢谢叔叔。”

十分钟后，右手恢复自由的柳信和江闲一起出了校医院。

“今天谢谢你。”柳信停步，一脸认真地看向江闲。

“举手之劳而已。”江闲神色淡淡，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柳信直视着江闲的眼睛，最后还是没忍住，将一直盘踞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江闲，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江闲冷静的回视：“嗯。”

事实是只对你好。

说实话，柳信其实并不怎么了解江闲。在认识江闲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冷漠、克制，周身散发的寒意劝退了无数人。可认识他之后，他发现江闲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他回了神，淡声说：“要是我们是普通朋友就好了。”

“什么？”

江闲好像没听清，不过这并不重要。

“没什么，我先走了。”柳信摇了摇头，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江闲听到了。

他沉默地看着柳信离去的背影，内心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意。

江闲心里很清楚，柳信的意思无非是依照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将来迟早会散伙，注定长久不了。

如果是普通朋友……

江闲眼底划过一抹嘲意。

柳信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注定不会对任何一个朋友付诸真心。

*

柳信漫不经心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小病初愈的他不敢再作，每一步都走的踏踏实实。

快到宿舍楼下时，他隐约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背影，那人像是在等人。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还是戴上了口罩，以免遇上难缠的麻烦。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还是被段川拦在了宿舍楼门口。

段川将一袋子药塞给他，又小心翼翼地加了句：“以后注意身体，别再感冒了。”

他仿佛还觉得不够，又情不自禁地补了一句：“我会担心的。”

柳信皱着眉，将那袋药扔了回去，冷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谁跟你说的？”

段川慌忙接过那袋子药，防止它掉到地上：“你不要纠结这个，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问你，是谁？”柳信又重复了一遍。

段川绷不住了：“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我是在关心你！我喜欢你，关心一下不行吗？”

柳信烦了，说出口的话也不再客气：“段川，你非得这么舔？”

段川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盯着柳信漂亮的眼睛，脸上有片刻恍惚。

那么漂亮的人，却戴着那么尖锐的盔甲，说出那么伤人心的话。

“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他声音低落了下来，神情也是卑微的。

“是我让你等的吗？”

“不是……”

正是因为不是，所以他心里才会那么难受。

“你知道就好，让开。”说完后，柳信直接绕过他走进宿舍楼。

段川被拒绝了这么多次，心早已经麻木了。他急忙转身，要去拉柳信的手。

柳信没防备，手一不小心被段川蹭到。

段川虽没拉到，但那一抹温热还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他指腹微碾，像是要将那丝触感夹在指尖仔细研磨品尝。

柳信真的生气了。

“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在炎炎夏日下毫不留情地捅上段川的心脏。

段川慌了，那点得意也完完全全褪了个干净。

“别，你别讨厌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低声认错，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他在柳信那里本就不多的尊严。

柳信轻嗤一声，眼底掠过一丝轻蔑：“我不讨厌你，因为你还不配。”

段川嘴唇都在发抖。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柳信，你真的喜欢江闲吗？”

柳信轻笑一声，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留给了段川一个背影。

段川抱着那袋子药，眼睁睁地看着柳信远去，却再也没有勇气去追他。

心脏鲜血淋漓，向来自负的人头一次体会到了挫败的滋味，却仍不肯低下头颅。

即使在那人眼里，他一文不值。

柳信回宿舍后，直接去了洗手间。

他没有洁癖，但段川的触碰会让他觉得恶心。他回忆起了上次让他感到恶心的人，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

柳信不断将洗手液挤在掌心里，又不断地搓洗着手背——因为段川只碰到了他的手背。明明手背上还有针孔，但他不管，也没想到感染的后果，只大力搓着，直到泛红一片。

搓着搓着，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段川最后的那句话：‘柳信，你真的喜欢江闲吗？’

喜欢吗？怎么可能。

毕竟他连自己都不喜欢。

柳信抽出毛巾，冷静地擦着手，镜子里映出他覆着阴霾的面容。

他皮肤白皙，五官立体，精致的眉眼惹得无数人艳羡，唯独柳信自己不稀罕。他向来不爱照镜子，也讨厌镜子里自己的这张脸。

要不是考虑到以后，他甚至想找个刀把脸给划了，省得惹出这么多麻烦事。

柳信走出洗手间，瞥了一眼宿舍里的人，冷冷开口道：“你们谁认识段川？”

室友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抬起了头。

“啊？柳信你说谁？”丁封疑惑道。

“什么川？没听说过。”室友乙摇头。

只有一个室友沉默地坐在电脑前装死。

“没事，如果你们认识这个人，烦请不要跟他提到我。我会很烦。”最后四个字，柳信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不管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直接上床睡觉了。

*

柳信又迎来了一段时间的清净。

快放暑假了，各门专业课也要陆陆续续地结课考试了。校园也一时间变得安静，操场上不再有摆摊的跳蚤市场，自习室里也慢慢多出了前来复习的学生。

柳信虽然平时不怎么努力，但期末这种时候也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复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成绩始终是专业前排。

江闲也很忙，每到期末，老师都会给他派各种各样的任务，做各种繁琐复杂的实验，毕竟专业第一总是格外受关注。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忙碌的生活占了绝大多数的时间，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唉，这实验怎么这么难做啊，我都要愁死了！”

“实不相瞒，最近我都快秃了，你瞧瞧，这块都没头发了。”

“还真是，那你没采取什么措施补救？”

“要是有，我现在会成这样？”

“是哦……”

在他们眼里难于登天的实验，江闲早就做完了。他好不容易闲了下来，第一想法就是去看手机。

看手机很正常，但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娱乐，只有江闲看的是聊天页面。

即使那里一条新消息都没有。

他神色依旧很淡，没有温度的目光落在海绵宝宝的头像上，竟也被那暖黄染上了一丝暖意。

他想了想，还是点了进去，即使他知道里头什么都没有。

突然，他淡漠的表情有了一丝缝隙。

[对方正在输入……]

这行小字如今变得格外显眼。

另一边。

柳信埋头复习了一天，肩膀有些疼，于是干脆去操场上跑了几圈。

夏天很热，他出了一身汗，汗渍顺着饱满的额头滑落到眼里，将眼尾刺激的发红。

他慢慢平复着喘息，随手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怎的跳到了和江闲的聊天页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