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标记了一处地点(70)
他睁开眼睛。
然后看到一双求知欲旺盛的鸳鸯眼,宣止正在凑近了观察,参悟秘诀。
“学到什么了?”
笨猫摇头。
“你先变回猫。”
厚重的外套凭空落地,小白猫又被砸个正着。
伯医生把衣服捡起来,拍拍灰挂在椅背上。他把法决念给宣止,循序渐进地教学:“人身是精怪后天得来,精怪对原身的掌控力远远大于人身。一猫一人对你来说太难驾驭,你先学法决,试试再幻化出一个原身来。”
宣止天资聪慧,十分钟后,伯医生面前便出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白猫,可有些事并不是天资决定的。
宣止抬起右前方的爪子,两只猫复制粘贴,同步抬爪。
伯医生鼓励地看着它,抵住其中一只:“这个别动。”
两只猫同时点头,又同时抬爪,同时发懵。
一个人不能一边吃饭一边睡觉,猫也不能同时处于抬爪和不抬爪两种状态。宣止满头大汗,脸上尾巴都在用力。伯医生没法提点它,宣止只能靠自己寻找这个感觉。
十分钟后,一只小猫爪子艰难地离地两厘米,一只小猫稳稳踩在地上。
“很棒。”
宣止瞬间脱力,两只猫四肢瘫软,趴在地上喘着气。
任重而道远。
伯医生笑道:“好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熟练掌握需要大量的训练,我当初也适应了整整三天。”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他蹲下来,温柔地抚摸小猫的脑袋。
宣止累得瘫在地上吐舌头,同时控制两个身体就像一斧子把它的脑子劈成两半,但任何生物都不该被劈成两半,尤其是猫。
宣止承认人和猫还是有区别的,猫的脑子被分成二分之一后,就不剩什么了。
宣止重整精神,利落抖毛。它没忘了police背心,叼起来晃晃脑袋,它习惯走窗户,扒着窗缝回头一喵算是道别。
走了。
伯医生问:“你要和他搬出去住?”
宣止迟疑点头。
“你做好准备了?”
宣止不知如何回答。
“你……”伯医生笑了下,换了句叮嘱,“路上小心。”
宣止一跃而下,落地时从腹腔小小地“嗯”了一声。
伯医生关好窗户,拍平宣止蹭出褶皱的沙发,有些问题他知道答案,不必再问。精怪化形总有一段故事,那是化形的欲望,会铭刻在化形之初,伴随精怪一生。
除了初遇,宣止从未再提起过它的第一任主人。
伯医生和那对儿情侣有一面之缘,猫投在他们家,实在算不上好归宿。
……
夏日聒噪的蝉鸣不分昼夜地响。
卧室窗外就是枝繁叶茂的树,那是蝉的聚集地。客厅也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临街的房子,车流鸣笛,流动的摊贩吆喝,比蝉鸣还要恼人,小小的奶猫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这是宣止幼时第二大烦恼——没法睡觉。
等到晚上,它的两个主人回来,卧室里蝉鸣依旧,但客厅安静了,好在它的笼子就在客厅,它能睡个很美的觉。
它的作息就这样和人类一致了。开了灵智的小猫用人类的话来说叫通人性,通人性的猫方便饲养,总会深得主人喜爱。宣止的两个主人很难拒绝这么懂事的猫,就连赵铭刚把猫抱回来时都没想过,小东西会这么好养。
他开始频繁和小猫互动,成为了宣止幼时的好玩伴。虽然它更喜欢女主人,但女主人比起猫,更爱学习,宣止经常看到她在桌上一页页翻纸,哗啦哗啦,伴随着它入梦。
赵铭只负责撸猫,唐哲月从厨房里出来,她端了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
今天她刷完了肖八,正确率很高,值得做些好吃的庆祝。
“赵铭,把猫砂铲了吧,明天下楼顺手扔了。”
“赵铭?”唐哲月扬声道:“我得趁热把锅刷了,腾不出手——”
赵铭正和小猫玩,猫小小一只望风而长,来时不过手掌大小,现在能整只趴在他的肚子上了。
宣止被一根手指戳倒:“你要是不拉屎,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小猫了。”
他没有耐性地喊回去:“知道了!”
赵铭抱着猫,屏住呼吸捏着猫的小爪子带它一起铲屎。
“我崽这么聪明,能学会不?”
“赵铭!”
赵铭手里铲子不受控制一扬,团在猫砂里的猫屎飞出一道抛物线,撞在墙上,留下一团焦褐色的污渍。
“操。”
唐哲月急忙跑过来,她抽了一张纸,在墙上抹,越抹越糊。房东没贴墙纸,白白的墙壁上,污渍突兀不容忽视。
“铲个猫砂都铲不好!”唐哲月的好心情灰飞烟灭。
“话可不能这么说。月月,你不吓我哪有这事儿?”赵铭摊手。
“赵铭!!我让你带着猫一起玩屎?”
“铲屎又没意思,玩玩猫怎么了?你不让我铲屎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旧账重提,吵不完的架。
“不铲屎也没见你主动干活!地是我扫,饭是我做,碗是我洗!游戏打到深夜也不静音,我让你东西顺手放回原位,上厕所别尿到外面,动用公共账户记得记账,你从来不听!”
赵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比唐哲月高了,那么娇小的女生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把声音传给高大的男人。
“天天就这点事说来说去,”赵铭问,“烦不烦?”
宣止把自己藏进笼子。
这是宣止幼时最大的烦恼——吵架。
唐哲月深吸一口气,她又去锁猫,把猫笼上的布罩下来。
这是她对猫力所能及的保护,但效果微乎其微,宣止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吵架的声音盖过了蝉鸣,盖过了车水马龙。它能闻到桌子上的鸡翅凉掉的味道。一个小时前,它闻着越来越浓的香气,还打算在饭桌上讨根骨头嗦一嗦。
“哗啦——”
碗碟碎裂的声音。
宣止什么都看不到,鸡翅的味道却浓郁起来,凉掉的腻腻的油似乎就在笼子边上。
它扒拉开笼布的缝,没摸到鸡翅,摸到了碎瓷片。
它听到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分手!”
唐哲月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她没在学校退宿,宿舍却被她搬得很空,没法住人。可她不知道还能去哪,浑浑噩噩沿着走了三年的路往前走。
宿舍大变样。少了一个人,空间一下子富裕起来,她空掉的床铺桌柜已经堆满了杂物。
唐哲月一愣,舍友也很惊讶。
唐哲月张了张嘴,做出恍然的表情:“困迷糊了,不小心走回来了。”
舍友讶然的脸也都绽开笑容:“别急着走啊,怎么样啊月月,在外面住有没有特别爽?没有门禁,不用限电,还免了查寝,是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是。”
“你男朋友可真好,我前阵子还想效仿你们,和男朋友提一起搬出去,那小子让我别想不着边际的。”
唐哲月咧了咧嘴。
舍友都在询问她和赵铭的感情生活,唐哲月耳朵嗡鸣,想要对所有人大吼。
别人的生活有什么好问的?
那些暴躁的话刚要涌出口,唐哲月心中有根弦动了一下。
或许,她们并不是对赵铭感兴趣。没搬离前,她张口闭口全是男友,和赵铭的热恋宿舍人尽皆知。除了赵铭,舍友似乎找不到其他切入点来寒暄。
有人看出不对:“月月,你怎么了?”
“昨天熬了个夜,没睡好,我回去补一觉。”
舍友们挥手:“好哦,有时间一起吃饭。”
盛夏之时,唐哲月只觉得冷,赵铭把分手说得那么轻而易举,就像是早在心中酝酿了无数次。
她终于下定决心,但是她猛得想起一团小小的东西。
他们之间,还有一只猫。
猫还被她锁在笼子里。
……
赵铭没管过猫,大吵过后,他摔门进了卧室。唐哲月晚上还有课,赶回家时,猫在笼子里,满地依旧狼藉,卧室空无一人,赵铭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