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个比他小一点的小孩在他放学路上找到了他。那天司机请假，江聿临准备在校门口打车，一个男生忽然站到他眼前，打量了他一下，生气地质问：“你就是我爸爸跟其他女人生的小孩？”

江聿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礼貌地开口：“不是，你找错人了。”

男生不依不饶，在马路边声音很大，引来许多同学的驻足围观。江聿临不想惹出麻烦，只好带着男生到旁边人少的街道解释。

男生掏出手机，把一张全家福照片摆到了江聿临面前。

江聿临看着那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确实是他父亲，旁边坐着一位温柔的女人，男生则穿着小礼服，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女人，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江聿临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和陌生的女人拍全家福。

因为生气，男生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诉说着自己上周磕到了额头，而父亲当时因为陪江聿临，耽搁了一会才到医院。

江聿临看着男生找不出伤口的额头，不清楚他伤得有多严重，但他想起那时父亲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在接电话时口中零散冒出的几句‘伤口不大吧’‘我马上过来’。

男生之后还说了很多，大多是指责江聿临的存在是对他们家庭的破坏。江聿临听得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过去建立的观念好像在一点点破碎。

他们在街道站了一会，江程忽然出现在街口，他疾步过来抱住男生，责备他怎么放学后乱跑，司机都没找到他的踪迹，还好手机上有定位。

江聿临不知道该不该叫他爸爸，因为江程的注意力过了很久才落在他身上。

他还能记起那天江程的表情，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江程拍了拍他的肩，说让他先回去。

江聿临看着江程和男生的动作，是和他没有过的亲昵。江程从来不会蹲下身跟他说话，也不会用这么关切的语气问他。

美好的假面终于被撕开，江程晚上来了一趟江聿临的住处，跟江聿临说了很多，大意是当初他和他母亲都很冲动，他母亲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恋情，他也会履行父亲的职责，每个月都会给抚养费，他的家业也会给他留一份。

江聿临还太小，不想要他口中的家业，也可以不要那么多的抚养费，他只想要江程的陪伴，但这个要求显然是江程最难以答应的。

在江程出现得越来越少的时候，江聿临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出生是不受欢迎的。

母亲想用他跟江程换一场婚姻，父亲想用他换一份安宁。

他曾经做过的努力像是大人眼里不值一提的笑话，既不被重视，也没有可怜的意义。

他后来在许多地方见过江程一家人和谐美满的生活，他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因为他是可以用金钱来交换衡量的。

江聿临不想夸张地说自己有多么可怜，但他确实因为没有家人的陪伴而感到过伤心，也怀疑过很多次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在遇到颜煜之前，他已经接受了这些不太美好的过去，觉得没有向任何人提起的必要。

在遇到颜煜之后，他疑惑过为什么会有颜煜这样的人，性格温暖，家庭幸福，好像所有的美好都聚集在他身上，他甚至会避开这种性格的人。

但因为是颜煜，他的坦率和真诚让人难以忽视，江聿临几乎没坚持多久，就被他的性格吸引。

只要跟颜煜待在一起，他好像就会被颜煜身上的热情感染，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许多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在江程的妻子到来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有许多时间可以等待，所以总是不紧不慢地陪着颜煜。

颜煜对所有未知事物都抱有好奇心，看到什么新奇的事情都会忍不住去凑热闹，他最常跟人提起的话题就是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和鬼怪。

江聿临对很多事情缺乏兴趣，不明白雨过天晴后看到彩虹为什么会令颜煜激动，买到汽水中奖再来一瓶为什么会让颜煜挂在嘴边很久。

但颜煜的开心能够感染他，笑容也很珍贵，这让江聿临觉得没什么不好。

直到江程的妻子带着文件坐在他对面，严肃地跟他讨论江程的病情和财产的事情。他从短暂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不得不面对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江程的病情反反复复，清醒的时间不多，但因为昂贵的药物和先进的医疗设备，他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在财产分配方面，江聿临没有太多的话语权，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听着律师的叮嘱，听着江程的愧疚，听着他妻子的警告。

有的事情存在本身，就会让人产生警惕。

江程去世后，他分得股份不多，有几套房产和一些动产，但要动用这些财产还需要经历许多手续，直到今年他才有权利变卖掉其中两套公寓，然后以高于市面的价格购入了与颜煜相邻的房屋。

他做了许多准备，希望得到颜煜的原谅。

但事实是江聿临根本不需要绞尽脑汁，因为颜煜心软得一塌糊涂。很多时候，他甚至不需要江聿临的解释，就会大方的原谅他。

他的坦白来得太迟，可颜煜并不在意，他趴在江聿临肩上的时候，温顺得不像话。

第二天他醒的时候，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江聿临走到客厅里，看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颜煜换了身常服，像是已经出过门的样子。在看见他出来后，颜煜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低头望着桌面。

“我平时都醒得早，早餐不小心买多了，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凑合一下。”他说完自己坐下，喝了两口豆浆，低头玩着手机。

颜煜编瞎话的技术一如既往的没有见长，江聿临走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脸，他的耳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

江聿临去他卫生间洗漱了下，坐在他对面。

“我下午有半天休息时间，能来你家吗？”因为昨天临时加班，今天下午有了半天的假期。有颜煜在，他就不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

颜煜依然埋着头，嗯了一声，又催促他赶紧吃了早餐去上班。

在办公室的半天时间里，他看手机的次数比以往多了一倍，颜煜一直没有发来消息，不知道在家做些什么。

江聿临踩着时间离开公司，在回去的路上，他在路边的花店买了一束花。上次看见颜煜家里有花瓶，但里面是空的。

到颜煜家的时候，他正趴在画桌前工作，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反应。

江聿临看了会，画画的过程在他看来挺枯燥的，一条线要反反复复的调整到最佳角度。

他以前觉得颜煜很快就会因为受不了画室的训练向他诉苦，但颜煜闷头学了几个月，顶多是埋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对于学美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不满。

颜煜专注地画了一个多小时，转头看到江聿临后还小小地惊了一下：“你怎么不出声？”

他仰头望着身后的江聿临，唇色在灯光的映射下很柔和，脸也很小，因为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

江聿临没回答，一手撑在椅背，俯身去亲他。

颜煜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背，仰头接受他的亲吻。

他主动张开唇，有些没有章法的回应江聿临，带着试探的意味来碰江聿临的舌尖，舔吻他的唇瓣，动作青涩。

江聿临浅浅地亲吻着他的唇和舌根，而后就有些忍不住加深这个吻。

颜煜被亲得往后靠，双手搂住江聿临的腰，像是从前做什么事都要扯一下他的衣角，对江聿临很依赖。

江聿临压着他亲了很久才放开，颜煜眼睛变得湿润了一些，嘴唇比之前更鲜艳。他穿着黑T，领口不太紧身，从江聿临的角度望去，还能看见他藏在衣服下的青痕。

“看你画得很认真。”江聿临现在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画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