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好像多年前那场暴雨下滑坡的事故，当世界下起灾难的大雨，陈度无法在李弗有任何受伤的可能时置之不理，可他也未曾料到，李弗会在这个时候给予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回应。

“其实也不用非这样……到这个地步，我又不会不要你。”好一会儿，陈度才哑声说道，语气中有些认命的口吻。其实这么多年他需要的甚至不是李弗的行动，只是他的意愿而已。公司迁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算阳城还有李弗父亲的母公司留守，也不是小事，他总是舍不得李弗辛苦的。

“你知道的，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重要，我舍不得你有一点不好，一点辛苦的。”陈度说着，不知不觉就带了些委屈，他近乎在这十年间倔强地用同样的爱对待李弗，可是好像时至今日，才终于被李弗允许。

李弗笑了笑，随即亲吻他的额头，似感慨般自言自语：“我知道，早该这样了。”

陈度闻言又是一阵心颤，他闭了闭眼，感觉李弗用手背擦掉他脸上的眼泪，他听见李弗缓缓开口：“昨天送你回家的时候，一路上我都找不到理由让你留下我。我想了很久，可是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李弗说着，逐渐沉默。

好几年前了，在陈度不知道的时候，有一回李弗遇到周乔，那段时间陈度因为李弗的缘故一直不太开心，但李弗一方面忙于奔波应酬，一方面则在用忙碌当做借口逃避，周乔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话说得不轻，说他根本不配被陈度爱。说完周乔就走了，李弗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他想，他一直知道自己不配，但好歹他周围人都说他很爱陈度，没想到其实陈度的身边人也能看出来他不配。

往事如风，却一直吹到了此刻。

李弗轻轻叹气，抬起头感叹，声音低哑而温柔：“你真厉害啊，陈度，我认输了，你比我爱你更爱我。”

窗外风暴已过，竟从百叶中透出一些阳光，陈度吸了吸鼻子，眯起眼睛，哑声骄傲道：“那当然，我是全世界最爱李弗的人第一名。”

作者有话说:

前文：李弗的脆弱只有在陈度的脆弱背后才会显露。

李弗不是那种会在这时候一股脑地告诉陈度说自己从小到大经历了什么、一直以来有多委屈的人，有些事情说出来承担痛苦的人多了一个，特别那是陈度，这不是他要的。一直以来他的沉默既是自保，也是对陈度的保护。李弗并不是不知道陈度想要什么，他过去是给不起，但是往后他会换他的方式给陈度要的一切。

偷偷说：这章写的我嗷嗷哭。

第19章

19

次日一早，李弗便开车回了阳城，走时还下着雨，陈度撑着伞目送李弗开车消失在他视线内。

回到家里，陈度看着大约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紧绷着身体想了很久。

信息是谢媛媛发来的，她是李弗的表妹，这些年大部分时间一直待在国外，除了多年前那个夜晚的见面，后面陈度和她只见过三五回，陈度没有她的微信，想来应该是袁郢给她的号码。

她发来的是李弗父母死亡病历的入院部分内容，而后又发来短短几行字补充。

“我们初步怀疑，是毕阿姨趁李叔睡着用重物击打了他的头部，随后在屋内试图烧炭自杀，被意外回到家中的李弗发现送到医院抢救。”

“李弗拒绝了尸检。”

每一个字的笔画都仿佛利刃，陈度艰难地看着手机上的几行字，仅凭文字都已经觉得窒息。

最接近事实的真相远比这两周以来外界的种种猜测和传言更加残酷。

他深呼吸，进一步窥探的欲望如同毒药逐步侵蚀理智，但陈度闭上眼，却仿佛看到李弗隐忍的表情。良久，陈度克制着回复了一句谢谢，并承诺会好好照顾李弗，有机会再请她吃饭。

然而陈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想互相交战，并不因他放下手机而停歇，最后他干脆决定给老板庄禄打电话，申请告假一周。

庄禄那边应该对李弗的家事有所耳闻，但他显然不想手底下的人休假这么久，陈度听着庄禄的反应心里疯狂辱骂，这些年随着职位升高，他假休得越来越少，不过还是开口承诺移动办公和如果没有别的事提早回来，拉扯了几句，庄禄才不情愿地接受。

随后陈度立马定了最早一班飞回阳城的机票，然后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盐城到阳城的航班每天只有四趟，他这会儿只能买到晚上的了，陈度琢磨着，决定先回一趟公司，他下周不在，有些事情得趁着周末先安排好，等星期一布置下去。

而李弗这边，手机刚一开机，便震动个没完没了，各种渠道的消息快把他手机卡死机了，他又干脆关机，静静地开着车。只是过了一会儿，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觉得陈度应该很担心自己，便重新开了机调了个勿扰模式，给陈度拨了过去。

电话几次都被掐断，李弗微微皱眉，过了几分钟收到陈度的微信。

“我在公司拉人线上开会，不方便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周员工内部评级。”

李弗眉头微微舒展，陈度总是不介意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解释清楚，他有些失笑，只是顿了顿，笑意在脸上有些僵住，而后他缓缓地、无声地长叹了口气。对于陈度来说理所应当，自然而然的事，李弗却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跟上。李弗感觉自己心里好像装了一个充了气的气球，不断地泄气又充气。

“那你忙完回我，我想听着你声儿。”

他们恋爱初期还没有同居的时候，每每李弗开车把陈度送回家后，陈度都会主动和李弗打着电话直到李弗也回到家里。起初那是陈度单方面的意愿，李弗只是懒得拒绝。但后来，李弗甚至习惯了开车时候陈度作为背景音，他刷牙洗脸的声音，他换衣服的声音，他看电视的声音，那声响起初李弗觉得有些嘈杂刺耳，却是真切的陪伴，像陈度这个人一样，在他本人都不知晓的无数个深夜里介入了李弗的孤独世界，与之共存。

李弗发完消息，在最近的服务站停了下来，给陈度远程点了份价格昂贵的外卖，一如他往昔做派。

过了2个多小时，李弗阳城才接到陈度的电话。

“是你给我点了外卖呀？”

“嗯。”

“不愧是李总啊，阔气。”陈度带着点笑意道。

“还没回家？”李弗问道。陈度不知道，李弗远比他想象更加熟悉他独自一人时的声音和呼吸。

惊喜这一套从来不太适用于李弗，陈度并没有打算隐瞒他。于是李弗这边就听陈度的声音传来：

“我定了机票回阳城，晚上8点到，这会儿在去机场的路上。”

陈度想得简单，如果李弗需要他，他就陪伴，如果李弗不需要他，他呆在阳城自己也会踏实些。他也许无法拨开李弗身处之地周遭的阴霾，但至少可以和李弗共处其中，他只求自己心安。

不过陈度本以为李弗会劝阻他别来，毕竟他这个爱人永远寡言少语还要把他远远推开，以至于解释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听见李弗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温柔道：“晚上我来机场接你。”

“行啊。”陈度立马笑逐颜开，“晚上见。”

陈度下了飞机便看到李弗发来的站台号码，他背着包快步往外走，不过几个小时不见，却因为谢媛媛传来的消息仿佛过了很久，陈度上了车他第一时间将李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累不累？你去公司了吗？”

“嗯。”李弗应了一声，顿了顿，主动解释道：“跟他们一直在开会，我等会儿还得回去。”

陈度有些惊讶：“你中途出来接的我啊？”

李弗闻言，偏过头看见陈度脸上藏不住的惊喜和明亮的眼睛，疲惫地轻笑起来：“我就这么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