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说这是燃燃的，姥姥说这是借燃燃的。

立场很明了，钱璟禾知道这玩意就跟在学校后巷，刚见面的黎元一样，是个烫手山芋，不能接。

钱璟禾有点厌了，他突然不想陪大家演戏了，主要是，他演的角色还是孙子。

他把福袋塞进燃燃的手里，“燃燃，既然是你一直带着长大的，就一直带下去吧。”

此话一出，姥姥一愣，婶婶倒是一松。

钱璟禾朝姥姥走去，他打算和姥姥诚心谈谈，刚迈出一步，红福袋又回到了钱璟禾的手里。

“哥哥，我不要，给你。”燃燃歪头一笑。

他一愣，这是在干嘛？击鼓传花吗？

婶婶刚刚缓和的脸部表情，立马皱成一团，瞪了一眼燃燃。

燃燃的眼底，肉眼可见充斥着慌乱，小孩儿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慌乱和无措让燃燃脸颊通红，“妈妈，这个得要是吗？”

燃燃指着钱璟禾手里的红福袋，小心发问。

这句话一出，弄得婶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仿佛只有她在这里强夺豪取一样。

“不要，都不要，都给你哥哥，这样最好了。”

燃燃终究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孩儿，根本听不出言外之意，点点头：“好的，妈妈。”

钱璟禾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套上了一层塑料袋，颠沛流离这么多年都没有如此窒息过。

好累。

厌倦了。

他不仅来演大孙子，还是甄嬛传里的大孙子。

钱璟禾稳了心绪，他已经不想再打破这个家庭的平衡了。

他从福袋里倒出玉佩，拽出里面的红绳，缠了个活结，直接套上了燃燃的头。

这刚套上，婶婶直接拽着燃燃就走了。

“这...这...！”

“姥姥，你到底是喜欢大孙子这个称呼，还是喜欢大孙子这个人啊？”钱璟禾搀扶着姥姥往旁边走去。

姥姥其实和钱璟禾眉宇之间长得有些相似，就是姥姥年纪大了，脸上皱纹多，干瘪的皮肤堆积在一起，似乎有些走形了。

“喜欢你呐，你就是我的好大孙儿啊！”姥姥叹了口气。

“姥姥，您歇歇吧。我回来是团圆的，我又不是强盗，一回来就分瓜财产，姥姥，我知道你是想把家里的好东西给我，我能在有生之年见着你，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姥姥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是真的乐开花：“对，对，大孙儿都说得对，但姥姥一辈子活过来，历来都是这样的，总想着把这个仪式走完。”

“姥姥，从来如此，就是对嘛？在我看来啊，我觉得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姥姥轻轻拍了拍钱璟禾的手，好像在想什么，她没说话。

“还有啊，姥姥，你对琪琪好一点吧，琪琪她也很喜欢你的。姥姥，我们大家都很尊重您。你要是喜欢大孙子我啊，你就听我一句劝，你去感受感受大家对你的爱，你不要用那种封建的条条框框一直去规训别人，规训自己啊。”

“姥姥，”钱璟禾抱了抱老人，老人如同风中的残烛，骨头轻得好似随时都会消逝，老人苦了一辈子，她被落后的封建思想残害，她虽然自固封步，但钱璟禾就要推她一把，“你不要总揪着名称不放，什么大孙子，大外孙，小孙子，你自己看看我，看看燃燃，看看琪琪，你体会一下真实的人，真实的爱，这才是真实的大家庭。”

一个人总爱着某些名称，是很荒诞的一件事情。

燃燃重新带回平安扣，在草坪上和琪琪疯跑玩耍。

钱璟禾没有忘记洗手，他拐去角落的厕所，狠狠洗了三遍，想到燃燃的口水日夜缠绕着玉佩，真是要了他这个大洁癖的命。

洗完手，走出来，他发现角落的木门好像开了，正要去关严实，他听到身后响起了浇花的水声，以及婶婶的抱怨。

“平安扣给燃燃拿回来了，真不知道你妈要干什么，这是找了个孙子回来吗？这是找了个祖宗回来。”

“你别担心了，我打听了，他过完暑假就要走，得去读大学，不会在咱这里，你别把关系弄僵了。”

“真烦人。到时候他跟琪琪两个人，燃燃这边就一个，法律分都吃亏一份。”

“你总想着分家干嘛，没事没事，我心里有数。”叔叔小声道。

而就在此时，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小门，突然窜进来一个人。

木门发出的嘎吱声，打破了钱璟禾的意外偷听。

“谁在那里？”婶婶大声喊着。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把钱璟禾紧张坏了。

他瞪着眼前窜进来的人，手揪着外裤，一言不发。

第160章 “哥，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从外面窜进来的男生，看了钱璟禾一眼后，朝前走去，截断了婶婶过来的脚步。

“你怎么跑进来了？”婶婶的声音适时响起。

“阿姨，来借用厕所。”

“你自己家没有吗？不要老往我们家走，离燃燃远一点听到没有？”婶婶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厌恶和嫌弃。

“放心，同性恋不会通过尿液传染。”

婶婶的骂人声越来越远，钱璟禾推测，两人应该是从前门离开了。

钱璟禾起身的时候，脚抽疼，他扶着木门慢慢站起，真是蹲太久了。

-

烤全羊吃得还算尽兴，钱璟禾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参与过家庭庭院式烧烤，他坐在桌旁，略显沉默。

大家载歌载舞，爸爸和叔叔喝高了之后，在草坪上放声歌唱。

吃饱喝足后，琪琪和燃燃跑到民宿后院的游玩区去了，婶婶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这时妈妈来到钱璟禾的身边，有些遗憾道：“文雁现在不能吃这些，等她彻底康复了，我们再弄一次。”

钱璟禾笑笑，应了一声。

钱璟禾知道钱文雁不喜欢人多，看到这样的热闹场面，她恨不得躲树上去啃羊腿。

随着草坪发出嘹亮的歌声，妈妈看爸爸把皮鞋都唱掉了，插着腰摇摇头：“你看你爸爸，永远没个正经样。”

妈妈一边抱怨，一边走过去扶人，留得钱璟禾站在草坪一旁。

他无聊低头，意外看到石头缝里挣扎生长了一簇小草，趁机拍了一张四叶草的照片，发给了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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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刚送出，姥姥拎着一袋黑色的垃圾袋，从钱璟禾身边路过。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丢，连忙喊住姥姥：“姥姥，给我，我去丢。”

“哎哟，谢谢我的大孙儿，我的大孙儿好啊。”姥姥眯着眼笑，很和蔼。

接过大袋垃圾，钱璟禾朝着外院走去，思忖姥姥今天可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刚刚吃烤羊腿的时候，姥姥没有再挤兑琪琪，放在别人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但当下，钱璟禾就觉得这个家，可能稍稍往前走了一小步。

他打心底感到开心。

等他丢完垃圾回庭院，发现爸爸和叔叔正在收拾桌子，又收拾出一包好大的垃圾，这回钱璟禾直接加入了收拾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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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往外走的时候，庭院已经关了好几个大灯了，这会儿显得有些昏暗。

钱璟禾小幅度晃着垃圾袋，伴着天空繁星点点，来到外院绿色垃圾桶旁。

垃圾袋落入桶内，发出闷响，再次抬头仰望星空，他的心突然抽了一下，这才察觉自己有点想念云谷的夜空了。

往回走，手机忽然响铃，不是手机自带铃声，而是特殊设置的钢琴曲。

钱璟禾知道，是黎元的来电。

想念愈演愈烈，随着电话接通，化作了言语，“那束草，好看吗？”

“哥，草好看，你也好看，我好想你。”

日思夜想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被夏夜的风卷走，散落在钱璟禾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几号放假啊？假期表出了没有？”

“哥，你才走几天啊，怎么讲话变得这么正经啊？你都不说想我。”黎元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