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有的是人去，到时候你没活做，让你妈这么大年纪再去供你弟弟妹妹读书吗？我记得你妈最近的身体可不怎么好。”

她一遍一遍拿他的软肋来提醒他，威胁他，质问他。

他原先也以为，自己遇上了贵人。

每一堂表演课都上得很认真，功课刻苦，上节目也很拼命，一些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只要能挣到镜头，都会抢着做。他以为努力就能回馈这个得来得来不易的机会，直到郭颖第一次带他去见了这个赵总。

在圈子里，有些人的资源靠人脉，有些人的资源靠买卖，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放在十年前，根本没人会思考，也没人会发声。但如今，时代变了。

好多刚进圈的新人本身就带着资源和背景，他们不需要交换也能获得很好的机会；或者是正儿八经本科出身的，就算出不了头，也还有着退路，往往他们都不会轻易走上那条路。像陈呈这样没怎么上过学，单亲家庭，家境贫苦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养活的新人，实在是少。郭颖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给了他一个签约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陈呈咬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廖经理刚微信通知我，品牌剪彩取消了，这不要紧吗？”

郭颖知道他这是松口了，露出微微笑意，说：“对，没关系，既然被拍了，就避一避，专心接下来的节目录制。”

陈呈听罢，勉强说了一声：“好。”

得了陈呈的回应，郭颖满意地挂了电话。

郭颖大学一毕业，就入了这一行，在上一家公司干了十年，结果被扫地出门，那时肖鹤栖刚刚创业，向她抛来了橄榄枝。他虽然面子上对她十分尊敬，事无巨细都要和她商量，可郭颖却觉得，肖鹤栖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她。

步嘉延刚进鹭语的时候，郭颖就看得出来，肖鹤栖对他与旁人不同。那时，整个鹭语娱乐中，论资历经验，人脉关系，就数她郭颖能叫的上名字。她以为肖鹤栖来找她协商，一定会将步嘉延交给自己，若是他真的交给自己，她有信心一定会让步嘉延比现在还要成功。可肖鹤栖问的是，这一批新进来的后生中，你觉得谁可以？

在鹭语娱乐，新生力量才是肖鹤栖最为看重的。

因此，他选中了那个初出茅庐的吴亮。

吴亮就像是一匹千里马，以飞快的速度成长，紧紧地追在她的身后。不仅仅是吴亮，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是骏马成群。

而她既不比他们年轻，身后还拖着一大家的生计。一个赌鬼老公，一个卧病在床的婆婆，还有一个要上学的儿子。

郭颖和老东家结束的并不算愉快，这一行里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她难免在某些地方会碰见记仇的老熟人。日积月累下，她学会了借职务之便，不必自己出面就能轻松得到想要的资源；也学会了哄着手底下的艺人出去陪吃一两顿饭，就能换一两个赚钱的项目回来。

陈呈也好，别人也罢，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巩固位置的筹码。

郭颖如今是运筹帷幄，殊不知她冷漠的挂断声让陈呈却如坠冰窖。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时候他替母亲照顾弟弟妹妹，成年后便辗转各地打零工贴补家用，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聪明人不招人喜欢，表现得单纯又听话的，才让人觉得用得安心。

他对郭颖是这样，对肖鹤栖也是。

可他听话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让人可以时时刻刻地胁迫。

郭颖有一句话，陈呈一直记在心里。

“要是你能像有些人一样爬上肖总的床，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倒是另外一番说法了。我听说，曾经有个人就是在酒桌上被肖总救下来，从此做了他的枕边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可他无论怎么示好，肖鹤栖都无动于衷，还是他身边的唐秘书好心地提醒了他：“别白费心机了，你不是肖总喜欢的类型。”

他知道唐锌对他有意思，他每次去找肖鹤栖的时候，唐锌都会在一旁偷偷地看他。而他之所以和唐锌在一起，只是因为他是唐秘书。

唐秘书可以帮他一时，但无法将他从这个深渊里拯救。

一直以来，陈呈都很想知道，那个被肖鹤栖从酒桌上救下留在身边的人是谁，他猜测过很多人，不过最近他发现是谁都不重要，因为肖鹤栖对陪酒这件事本身就是厌恶的，尤其厌恶在他自己的公司里。

“颖姐，别怪我。”

第16章 是被他一点一点捧起的大明星

步嘉延工作室增编申请再一次被驳回，吴亮收到人事的消息，是夜里十一点四十。

人事：还没休息呢？肖总又给驳了，也不知道为啥呀，你们人也不多。

吴亮：没事儿，谢谢啦，早点休息。

人事：你也是哈，打工人而已，别太辛苦啦。

说完，人事的头像便暗了。吴亮无奈地看着“驳回”这两个字发呆，窗口还开着一个空白的PPT。

原先给步嘉延预留的空白期大概有三个月时间，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新的工作补上。吴亮白天去谈合作，晚上回来还要做这个肖鹤栖布置的新人计划。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什么新人。

他的PPT做了删，删了做，来来回回都是去年的图料，没有实证，也不可能这个点去联系备考的学生，不然跟变态有什么两样。他失神地看了一眼颖姐的催稿微信，感觉自己可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叮——

一条新的微信提醒，竟然是唐秘书。

唐秘书：在干什么？做PPT？

吴亮真怀疑这人在他家装摄像头了，猜的真准。

唐秘书：要不要我帮帮你？

最近唐秘书总是有意无意地找他聊天，他回复的很少，只是有些意外唐秘书在网络上表现和现实中很不一样。

吴亮：你很闲啊？肖总怎么不给你安排点PPT做做？

唐秘书：真的在做PPT啊？马上deadline了哦。

哪壶不该提哪壶。

吴亮：你能帮做什么？

唐秘书：可以在线帮忙调整格式，字体，使你的PPT更精美哦。

吴亮的白眼翻上了天，说了等于没说。

唐秘书：有个新八卦，想不想听？让你打起精神。

吴亮：说来听听。

唐秘书：明天有新的领导来上任，是个大美女。

吴亮：你怎么知道？

唐秘书：肖总亲自去接的机，我开的车。

看到这儿，吴亮瞬间挺直了腰板，警铃大作。

吴亮：是什么领导？负责什么内容？

“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呢？”

步嘉延突然出现在身后，吴亮就像是做坏事的小孩，紧张得一个手机没拿稳，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赶忙弯腰去捡。

还好手机没事，这个时候，可千万再不能雪上加霜了！

就在吴亮庆幸的同时，步嘉延看到了那张驳回的截图。这个申请从吴亮跟他提起到如今，来来回回大概有小半年的时间了，依旧是一筹莫展，连他也纳了闷：“又是肖总给驳的？”

“你说是不是闲的吧？我都怀疑颖姐是算准了他会驳回，才点得通过，故意看我笑话呢。”

“你别说，姜还是老的辣。”

步嘉延说着，随手拿起桌边的白皮书翻了起来，竟然是不知名的导演投来的新稿。

吴亮慌慌张张地抢过来，闪烁其词地说：“还没看完呢，等看完了再跟你说。”

“你有时间看吗？”步嘉延反问他。

“抽一抽总是有的。”

吴亮抢走了一本，可桌子上还有一堆白皮书。步嘉延趁其不备，抱起就跑。

“你干什么！”吴亮着急地追上去，可身高不够他高，力气也不够他大，只能干跺脚。

“我反正闲着没事，这些本子我来看。”步嘉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