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把拍子往玄关柜子上一放，换了鞋之后拉着奶奶又坐回沙发上，还挤到她身边亲亲热热地坐着。

贺欢在暑假的时候回过一次乡下，那次见爷爷奶奶也是快两个月前了。

贺欢小时候是留守儿童，满月之后就留在家长爷爷奶奶身边了，老爸老妈都在外面打工，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见得到。一直到他上小学的时候，老爸老妈才回到县城里开店，共同经营着一家小饭馆，同时还买了和店铺相距不远的一套老小区里的二手房，这时候才把孩子接到了自己身边。爸妈其实还特地给爷爷奶奶留了个房间，但他们不愿意到县城来，就还留在乡下。

“这么久都不回家乡看爷爷奶奶的，”奶奶嗔怒道，“还要奶奶出来看你。”

“我错了，”贺欢的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思，“之后一定经常回去。”

奶奶也不是真的怪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贺欢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到十岁，老人家几个孙子孙女里最疼的就是贺欢。贺欢都十七八岁了，奶奶还是当他小孩子哄。

“刚开了个月饼，”她拿起几个月饼叉子，分别叉在面前已经切开四瓣的双黄莲蓉月饼上，“给欢崽挑个有大蛋黄的吃！”

她笑眯眯地把每块月饼都拿起来看看，挑了一块有最多的咸蛋黄的月饼，递给贺欢。

“谢谢奶奶！”贺欢接过来，又问，“爷爷呢？没有一起从乡下出来吗？”

电视的声音很大，贺欢说话都有点扯着嗓子。

“出啦，在房间还是在厕所？”奶奶说，“昨天你爸妈打电话说早上开车回去接我们出来，你爷爷不知道多愿意出来，挂了电话就开始连着我的衣服一起收拾了。”

“这次不急着回去了？”贺欢笑着问。

爷爷是挺乐意时不时出来这儿小住的，但奶奶不愿意，总是惦记着她的菜地，现在听奶奶说的，是要在这儿住几天的意思？

“住啊，住几天。”爷爷从房间里出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你爸让你奶奶住几天，去人民医院检查一下。”

贺欢心里一紧，赶紧看向奶奶，“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你奶奶最近有点头晕……”爷爷在旁边说。

“没事！”奶奶的大嗓门直接把爷爷的话堵回去了，对贺欢说话的时候又放软了声音，“时不时头晕一下，老人的身体都有点小毛病的。”

贺欢对脑部的问题也不了解，奶奶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虽然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但是想着奶奶这趟出来就是去检查身体的，总之没问题最好，有问题就治疗。

“那什么时候去检查？”贺欢问。

“丽琴，什么时候去？”奶奶冲着倚在厨房门口边看老爸炒菜边和他聊天的老妈问。

“星期一。”老妈回过头说，然后又过来坐着了，“这几天那个什么主任休息，得等到星期一才能找他看病。”

贺欢点点头。

老妈又转过头问爷爷，“爸，你也顺便去做个体检呗，检查一下安心点。”

“我有什么好检查的，我身体不知道有多好！……”

贺欢把手里叉着的那块月饼塞到嘴里。等他去洗完手收拾好餐桌之后，老妈已经成功把爷爷哄得同意去体检了。

老妈有点急性子，凳子没坐热就又去厨房催贺欢爸爸的菜，转头又催贺欢手脚快点。

“欢崽，桌子擦了吗？快点过来把碗筷拿出去！”

“还没擦。”贺欢从老妈和门框之间挤进厨房拿了块抹布。

今天过节，菜色还挺丰盛。老妈煲了西洋菜猪骨汤，直接连着瓦罐端到了桌上。

贺欢端了碗筷，把汤也盛好了。

“爷爷奶奶，过来吃饭。”贺欢招呼道。

中秋节一家人围坐在家里的圆桌上，客厅那边还放着奶奶爱看的戏曲。贺欢听不懂，但是闹闹腾腾的，听得也够开心热闹。

“好，大家吃饭！”老爸去旁边酒柜里拿了瓶白酒，最后落座。

“别喝那么多！”老妈对老爸说。

“知道了。”老爸的话一听就有点敷衍，“过节开心，没事。”

老爸还给爷爷拿了个小酒杯，“爸，您也来点？”

爷爷笑呵呵的，“好，来一小杯。”

“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辣死人了。”奶奶在旁边一脸嫌弃。

“就是。”老妈附和道。

她懒得说贺欢爸爸了，又对贺欢说：“欢崽等下再喝一碗汤，你整天在外面吃乱七八糟的热气的东西，喝点西洋菜汤下火。”

“我这碗还没喝完。”贺欢埋首在汤碗里，“而且我也没吃什么热气的……”

“你吃东西就图香的辣的，我还不知道你？”老妈明摆着不信，“不仅要喝，要是等下喝得下的话你还要多喝两碗。”

贺欢懒得辩解了，一口把碗里的汤喝完了，“知道了。”

老妈脑子里还在安排待会儿吃完饭的事。

“待会儿吃完饭把小简送的柚子开了吃，”老妈给贺欢夹了块鱼，“砂糖柚，小简说甜得很。”

“谢谢妈。”贺欢盯着碗里的鱼。

他吃鱼不太会挑刺，先拈着手把几根比较明显的鱼刺拈了出来。

“行，吃完饭过会儿的……”

贺欢写了一下午作业，心里还惦记着易家淼叫他去烧烤的事。易家淼下午就给他发过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去，贺欢估计着家里今天吃饭的时间应该比较早。他还得把碗洗了，大概估摸着八点出门差不多了，待会儿趁吃晚饭的时候要跟老妈说一声。

但是七点多贺欢正吃着晚饭的时候，就收到了易家淼发过来的QQ信息。

贺欢的手机放在桌上，信息提示的时候他看见了发信人，但是老妈不准他吃饭的时候干别的事，尤其不准他玩手机。

贺欢咬了下筷子头，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熄灭。

他吃饭的速度快了些，最早吃完，“我吃饱了。”

“这么快？”老妈看了下他的碗，米饭的确都吃光了。

“你最爱的芋头扣肉哦，”奶奶夹了块扣肉，“不多吃点菜？”

“不了，吃饱了。”贺欢笑了笑，拿起手机准备去客厅坐，“您多吃点。”

他有点着急看信息。易家淼就刚刚那两条信息之后再没发信息过来，现在已经过了几分钟了，但贺欢总觉得易家淼还在等着他回信息。

易家淼：你吃完晚饭了吗

易家淼：[/挠头小兔]

贺欢往上看了看自己下午发过去的信息，一开始约的是八点钟没错，现在还没到七点半。

︶ㄣ賀尐？：刚吃完

贺欢感觉几乎是在他这条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钟，易家淼的语音通话就打过来了。

贺欢接了，“……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无聊啊，”易家淼的声音吊儿郎当的，“你还不能出来是吗？”

“对，”贺欢扭头看了眼餐桌那边，他们还在吃饭，没注意到他蜷在沙发上正小声讲电话，“我家里人还在吃饭，我得等他们吃完了把碗洗了再出来。”

“这么乖？”易家淼笑了笑，“那好吧。”

贺欢试探着问：“你是想早点出来吗？”

“嗯，家里挺冷清的，”易家淼说，“晴晴本来说懒得出门，下午的时候听说我要和你去塘北烧烤，刚刚一吃完饭就出去找她朋友玩了。”

“嗯……”贺欢听出来易家淼不喜欢这种冷清的感觉，于是也就漫无边际地陪他聊着，“那你今晚和晴晴吃了什么？”

“今天不想吃米饭，就煮了个面，想着待会儿要吃烧烤，特地留着肚子。”易家淼也挺认真地回答，“不过我还炒了个青椒肉片，跟面拌在一起还挺好吃。”

贺欢听着感觉还不错，“下次让我也尝尝？”

“嗯。”易家淼说，“下次给你做。”

电话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贺欢突然反应过来，刚刚易家淼说家里冷清，但现在怎么听着他那边有点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