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信息的蒲远此时正在小厅里和一个有些资历的画家在探讨最近新出头的几个青年画家, 谈到秦阮时, 对方言语间就有些不对劲起来。

“老蒲啊，我说你这可真够下血本的, 把人弄到国外参展不说, 还找了明星造势, 就连我都没这么抬过身价，你这能回来几成本钱啊？”说话的人一脸为蒲远担忧的样子, 但神情里明显还藏了一分嫉妒。

蒲远听得则是一愣，“我下什么血本了。”

“那是正巧有国外经理人看重, 自己发过来的邀请, 我可没动过什么人脉。还有, 找明星造势是那么容易的吗？现在出名的小年轻我都不认识, 要造势我请几个老艺术家还差不多。”

对方听完只是呵呵一笑，跟着他往隔厅走, “我就是看你路子走的歪了点，提醒提醒。再说，现在的年轻人心思浮的都跟羽毛差不多，老想走捷径，还想着能一步登天，殊不知一步步的走才是正途啊。”

蒲远板着脸，躲开了他拍过来的手，正当他要再解释两句时，就听对方道：“对了，你不是说这次他也会来参加吗，怎么现在还没看到人影。”

蒲远不想理他，但都是合作的老客户了，还是给他留着几分面子，“时间还没到，早点晚点……”

“蒲先生。”

一个清冽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蒲远记得声音，他赶忙回身看去，就见一个头发碎长，双眸冷清如墨，一身干净的白衬黑裤，长相十分清俊的青年正在看着他。

“你是？”他记得这个声音，但是这副样貌让蒲远一时不敢立即应下。

见没认错人，秦阮的唇上有了些笑意，“我是秦风，你好蒲先生。”

简单干净的声音一如既往。

蒲远目露恍然之色，他刚要走过去握手，就见身边的程韬开始一个劲地咳嗽。

“怎么回事你？”蒲远皱眉。

程韬拍着胸口瞅了下秦阮，然后颇为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蒲远，“他真是那个秦风？你不会是给他雇了个形象代理人吧？”

虽然蒲远刚才也有点不敢相信，但是这样荒谬的说法还是让他黑了脸色，“我要能雇，怎么不给你也顾一个？”

这次轮到程韬被噎住了。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理都不理他，好像把自己忘到一边了一样，顿时有点憋气，走过去直接道：“你就是秦风。”

秦阮将目光转过来一些，又将目光看回蒲远。

蒲远轻咳了一声，“这是程韬，何文秀先生的弟子之一，也是受邀来此的青年画家。”

秦阮看着他四十岁左右的面貌，点点头道：“你好。”

程韬脸色憋红了点，对蒲远说的青年画家，从没像现在一样感到羞耻。

他僵硬着板起脸道：“年轻就是要多沉淀才行，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看着仿佛落荒而逃的程韬，秦阮微微一笑。

蒲远则是摇摇头，“走吧，我再给你介绍几个人。”

“好。”

两人顺着隔厅走到前面的中央展厅里，这个时候很多著名的书画家都在这里，没有第一时间让秦阮过来，也是怕没有带领人容易晕头露怯，因此蒲远进来后就端起了温和的笑脸，开始给他介绍起这里的大家们。

“钱老，是常州画派的大家，也是XX美术院的荣誉院长。”

“冯老，山水画派，很少露面，但是今天居然来了，也能稍微认个人。”

“董老，现实主义油画，现在是琼大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

蒲远一路小声介绍过去，遇见相熟的朋友时就聊上两句，顺势再将秦阮介绍给其他人，许多人见到秦阮后都有点怔愣，直一些的还会直接夸赞秦阮的样貌。

因为能听出大家都没有什么恶意，秦阮礼貌的回应后就很好的融入了其中。

正当蒲远放松心神路过一个展位，以为这一趟会很顺利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继续往前。

“哼，哪里来的新人，连点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秦阮听见声音，目光没有犹豫地看过去，果然就对上了那道声音的目光。

“董老。”蒲远赶忙上前，“刚刚见您和钱老在说话，是我不敢上前打扰。”

蒲远把对方的不悦尽可能的揽在自己身上。

董觉先神情十分冷漠。

秦阮眼神眯了眯，听着对方道：“你们这种扰乱市场的我见多了。”

蒲远还想再说什么，就见董觉先目光瞅向秦阮，“通常新人我都会给些机会，但是尝过歪门邪道的，就算再有灵气，也就是一丘之貉！”

蒲远没想到对方会把话说这么重，周围已经有了些围观的人，他的脸色用苍白形容都是轻的。

董觉先是油画领域的大家，他本来是带着秦阮过来拜山头的，但是现在可能一个不对，秦阮以后的绘画生涯都会受到影响。

他知道董觉先对他们这些经纪人有些意见，可没想会是这么的地狱开局。

蒲远深觉对不住秦阮，还想再将头低一些，就听旁边的秦阮开口道：“不知道董老口中的歪门邪道说的是什么。”

“炒作推销，我人老可脑子没老，没有你旁边那个，你敢说只凭自己就能参加国外的画展？实在是可笑之极！”董觉先一甩手，周围人的目光立刻朝秦阮看去，有羡慕有嫉妒，还有赤`果果的看好戏之意。

如果说之前的秦阮是风头正劲，前途一片向好，那在经过董觉先下定论后，眼看就是要掉落云端半路折翼的节奏啊。

但是在众人的围绕中秦阮身姿依旧挺拔，就连那双清冷的眸子也依旧是淡定如常，没有丝毫的怒意或不甘在其中。

秦阮稍稍看了他两秒，随后他又是问道：“那董老说的机会又是什么，如果我没尝过这些‘歪门邪道’的话。”

他问出口，却没有那个如果带来的懊悔，而是直视着董觉先，像是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奇罢了。

人群中冯正瑛老先生走到前面一点，正巧听到了这句话，他脚步一顿，随后就将手背在了身后。

董觉先看了眼秦阮，没什么可惜之意，只是好像施舍一般地回答道：“你会有我的推荐，琼市书画院和各种艺术展都会留有你的名字，但很遗憾……”

“你做了我最不喜欢的事。”

周围人一阵惊叹和惋惜，连蒲远都皱了皱眉，而秦阮却是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然后道：“因为有你的推荐，我或者任何人都可以平步青云是吗。”

“没错。”

秦阮笑了一下，他肤白若雪，在双眸的深黑中，清冷的脸上有种别样的讽刺意味，“可董老的推荐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炒作推销，门阀垄断林立，外来者或者外来事物的干扰在您看来都是不可取的，对吗。”

董觉先的脸色十分难看，蒲远则是涨红了脸，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东西。

在场的人面色不一，但秦阮仍在不紧不慢地诉说，“所以，只有你的权利是权利，没有你的允许，任何的出头都会被当成是冒犯，任何的机遇和努力都会被说成歪门邪道。”

“这样的霸道和贪婪，只要闻到就已是恶心之极。”

最后四个字说完，现场一片静默。

“你——”董觉先刚刚胸口憋到爆炸，现在一声怒吼有如炸雷，但秦阮的目光却依旧平稳。

董觉先牙齿咬的死紧，“我的水平是你的十倍，百倍！我有资格进行推荐！”

秦阮目光飘过，“可是你的资格和权利只辐射到你想要辐射的人身上。如果只有顺从你的批判，亲近你的观点，只有这样才能获得青睐的话。”

“那么只能说，恭喜你，你找到了一丘之貉。”

偌大的展厅中，静得仿佛能听见众人的心跳声。

秦阮何止是在踩董觉先的脸啊，他简直是一个航母过去，直接推平了董觉先这一系竖起的荣誉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