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64)

作者:林啸也 阅读记录

他吓了一跳,捂着鼻子往后躲,还以为是霍深哪个仇家埋这儿的有毒气弹准备毒害他。

后来泡沫散完了,水里浮起一片防水小纸片,上面写:找到树林里最高的向日葵。

???

什么情况?丛林解密?

他来了兴致,站起来就去找那棵向日葵,也懒得想是谁搞的这一出。

向日葵他早上玩的时候就看到了,别说最高的那一棵,应该是整片树林里就那一棵,看下面的土像是刚移栽过来不久。

他心下惴惴,多少有几分紧张,不是害怕是觉得刺激。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真过去了会怎么样?

向日葵底下会不会是陷阱?

一个大土坑里面竖着向上的斜刺,掉进去就把他扎穿?

或者脚下有根线他一碰到就爆炸,直接把他轰上天?

沈月岛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找了根树枝像扫雷一样像模像样地摸索过去,全程心都提在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结果围着向日葵转一圈,屁事都没有。

玩我呢?

他皱起眉,拿树枝打旁边的草丛,啪地一声,什么东西被他打了下来,

有了!

他赶紧蹲下去找,只见草丛里赫然躺着一兜小孩儿挖沙子的玩具,还是最便宜的那种铲子和小车,粉色塑料的。

“什么玩意儿!”他气得一把给树枝扔了。

搞半天是小孩儿弄的!

蓝山是有几个佣人的孩子,经常在树林里玩,这显然是哪个小孩儿为他的小伙伴发明的机关,等着小伙伴发现惊喜呢。

沈月岛气完还有点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脑子抽了才会对这东西好奇,可当他把小铲拿起来,发现背面用马克笔写着一个字:挖。

犹豫两秒,沈月岛坐地上开始挖。

别管是不是小孩儿搞的了,他今天必须知道这下面埋着什么。

别说这铲子还蛮好用,他边用边感叹,挖了两分钟就挖出个不小的坑来,得到一张写着字的纸条——继续挖。

他攥着纸条,冷笑一声,挖就挖。

又过去两分钟。

出现下一张纸条——再挖一会儿。

“我操我挖你大爷!”

他弄了一脑门汗,脸也气红了。

他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整他呢但还是没放弃,沉没成本太高了,他和这东西杠上了,闷着头像只小倔牛似的哐哐挖,边挖边想如果到最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就躺进这个坑里,等那埋坑的小兔崽子来的时候爬出来吓死他!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真被他挖出点东西来,是个小木头盒子,带锁的,两个手掌大,盒面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凑近闻有股淡淡的木香,盒子顶上也贴了张纸:辛苦了,这是第一个。

沈月岛看着那字迹,又找出前面两张纸条作对比,眼睛一弯露出个笑来。

他拿着盒子就跑回小院,往霍深的办公桌上一拍:“钥匙给我!”

仰着下巴态度特别横。

霍深看都没看他:“什么钥匙。”

沈月岛也不和他拉扯,冲上去就扯他衣服:“我自己找!”

第一下就把霍深的衬衫给扯开了,露出大片胸膛,霍深再也绷不住,边笑边伸手护住他,无奈地训:“小土匪,我一会儿还要开会呢,被你搞一身土。”

沈月岛手上那些土全蹭他身上了,故意的,早找到钥匙了也在他身上赖着,当着他的面打开小木盒,里面装着一枚风信子胸针。

沈月岛最喜欢的牌子,全球就五件,预售时就没了,他没抢到,没想到被霍深买走了。

可胸针发售的时间是九个月前,那时他还在和霍深针锋相对,这人却闷声买了礼物要送他?

沈月岛眨巴下眼睛,撩起眼皮看他:“你埋的啊?”

霍深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看怀里的人。

沈月岛又凑近一些,声音也放得温软:“特意埋了给我玩的?埋了多少啊?”

他刚才在胸针下又看到一张纸条,写着下一个地点,估计这样的盒子还有很多。

霍深依旧不答,只是低下头来,用鼻尖蹭过他的鼻尖,继续看着他。

风的流动变得缓慢,沈月岛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心头掐揉。

他垂下眼睫,专注地盯着霍深的唇和下颌:“我如果都找出来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霍深冷哼一声,在他臀上抽了一巴掌,抵着耳尖说:“没有,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月岛最后总共找到十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他遇到霍深三年来所有看上过眼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买到的东西。

风信子胸针、重工手作发带、名家古扇、文玩鼻烟壶……甚至还有一只柿子,纯金的,一个拳头那么大,拿在手里死沉死沉。

这些盒子从溪边埋到木屋旁,几十米埋一个,里面的礼物也越来越贵重,不是价值,而是心意。

只有最后一个不同。

最后一只盒子在木屋里面,他们床下,没上锁,里面放着块光滑的木头和一把小锉刀。

下面垫着的纸没再写下一个地点,而是隽秀有力的几行字——

【小岛,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你还没有被噩梦惊醒,我猜你今晚能如愿睡个好觉。】

【这块是香檀木,不是奖励,只是你说如果能一夜无梦就送个礼物给我,但我猜你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想到会实现,应该也无暇去准备礼物,那就拿这木头雕个东西给我吧,随便雕什么都好。】

沈月岛怔怔地拿着那张纸,心脏在一片酸软中缓缓下坠。

他明白了霍深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弄这些。

今天是他停药的第一天。

布汀希覃换成了安定,但安定根本压不住那些痛苦的回忆。

无数血腥的画面就像压抑久了一朝爆发的火山,井喷一般从他的脑海中奔涌出来。

他今天根本就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不管是抓兔子还是挖河蚌,他在做这些事时脑子里总是会循环闪回很多个片段,关于阿勒的,关于他父母的,关于他弟弟的,很多很多曾经的或快乐或绝望的时光。

随着药效的消失那些模糊的画面就一帧一帧地变得清晰,细节也展露无疑,他甚至想起了他和阿勒分手时对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还有十八岁暑假他离开家前往贝尔蒙特前,爸爸妈妈都和他说了什么话。

那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小弟弟还抱着他的腿让他带一匹小马回家。

七年过去了,他依旧无能,依旧软弱,依旧不敢直面这些回忆,还是像以前一样笨拙地逃避。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事干,让自己动起来,把脑袋填满,一分一秒都不敢停下。

和兔子聊天时说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其实根本就没过脑子,因为他脑海里全都是那些事,喂胡萝卜时手都在颤。

而这些,霍深全都知道。

他甚至比沈月岛都紧张。

他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前半夜在哄沈月岛,后半夜就在埋这些小盒子,十一个盒子,从小溪到木屋埋了一路,他要布置多久?而他准备这些跨越了三年的礼物又要多久?

沈月岛垂下头,手指伸进头发里。

他唇角弯起个好看的弧度,笑容淡淡的,情绪也淡淡的,即便想起那些往事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歇斯底里,怔愣个两三分钟就能从泥沼中抽身。

他本以为这是安定的作用,把他的情绪压成一片死湖。

现在才明白,不是安定,是霍深。

因为他一直在想着霍深。

每挖到一个盒子,他就会想到和这件礼物有关的往事,想起当时他和霍深那些幼稚的“勾心斗角”,原来短短三年就可以积攒那么多开心的回忆。

这些开心的回忆就像一只无形的、润物细无声的手,轻柔地将他从噩梦中带出来。

就在他猜想最后一个盒子里装的会是个重头戏,并准备好为它落泪时,心脏却被高高托起又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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