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沉默无声。

周小明啃着黄瓜，仰头看天上的星星，周放抱着膀子坐在一旁，听他说：“唉，班里让这个星期聚餐。”

周小明扭头看他：“哥，你帮我想个办法推了呗。”

周放看着他：“为什么不参加。”

“不想。”他低头搅手指，“想跟你在家。”

“家有什么玩的。”

“家里有很多好玩的啊。”周小明拉着他的袖子，“哥你帮我想想呗，想想呗。”

他最不会拒绝人了。

周放低头看一眼，抿唇，没有说话。

最后也没答应。

周小明实在扛不住班里同学的轮番轰炸，去了，还兑了五十块钱，说是多退少补。

一班同学就去了大排档，坐的满满当当，其中几个男生像是经常出来玩的，找老板要烟，要啤酒。周小明坐在角落里，眼睛来回转着，看他们侃天说地，无聊地想什么时候回家，想他哥在干什么，是不是又戴着耳机摊沙发上装死呢。

“周小明！”

有人喊他，是个男生，朝他举杯：“谢谢你帮我干值日啊，我敬你。”

周小明连忙摆手，无措地笑：“应该的，应该的。”

“好兄弟！”男生道，“我干了。”

周小明看着他将那杯黄橙橙冒白沫的啤酒喝干净了，再看看自己手里端着的，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咽口唾沫，怵了：“我，我也，干吗？”

“那当然了，干！”

周小明欲哭无泪，被架在火炉上烤，早晚都是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一仰脖，喝的差点噎着，喝完就打个酒嗝，惹来一阵笑声。

好在大家没再难为他，又找下个同学，周小明晕乎乎地托着下巴，大脑一片空白，期间玩游戏，他又喝了几杯，最后散场，大家互相搀扶着回家，他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坚持自己走，有墙扶墙，有电线杆扶电线杆，他晕头转向地看车水马龙的街头，试图辨别自己应该往哪儿走。

几个同学看他状态不行，要帮他，他都拒绝，对天发誓自己清醒，看他实在坚持，同学们也都走了，没一会儿，还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我真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家。”周小明无奈，真是群热心的同学，他转过身，指尖还没点着对方，就被人打到一旁。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抱着膀子，耳朵别根烟，神情玩味。

周小明愣住，使劲瞪大眼，瞬间兴奋了：“哥！”

周放已经跟他一路了，这小酒鬼，站在十字路口想了十分钟，准备朝和家相反的方向走。

“哥你怎么来啦！你也是来喝酒的吗！”周小明十分亢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周放抓着他的胳膊，以防他跌倒，半拽半强制的将人带到电摩旁，拍拍他的脸，“清醒吗。”

“清！嗝！醒！”

周放嫌弃。

坐上车，他让周小明像上学那样抓着他的衣服，周小明戴着头盔晃了晃神，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腰，侧脸贴着他宽厚的脊背。

周放一顿。

“哥……嗝……”周小明嘿嘿嘿地傻笑，“你真好……”

周放垂垂眸，收回下意识扒开他的手，缓慢骑车。

“今晚喝多少。”他问。

周小明：“一……二……三……四……”

周小明查数：“二……二……三……四……”

“三……二……三……四……”

周放：“……”

霓虹闪烁，周放叹气。

夜风有些凉，但也很舒适，周小明舒舒服服地抱紧他，砸吧砸吧嘴，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手却渐渐松了：“哥……我……我想吐……”

周放瞬间头皮发麻。

他十分危险地警告他：“周小明，你要是敢……”

“呕——”

……

周放闭闭眼，感受着背后的温热，以及一股难言的气味，他头皮都炸开了，他一定要把周小明碎尸万段，就在今天晚上，把他扔进江里喂鱼！

他愤怒至极的将车停路边，周小明已经完全睡过去了，没有骨头似的软成一摊烂肉，周放抱着他，看着他安静的面容，磨了磨后槽牙，抱紧人，拦了辆车。

司机探头一看，拒绝：“不拉酒鬼，再吐车上。”

周放声音压着火：“吐过了。”

“那行，上车吧，去哪儿。”

周放报了地址，扶着周小明，揉揉额头。

到家，奶奶已经睡了。

没办法，周放只能把他扔在沙发上，端洗脸盆给他擦脸擦手，再把他的衣服脱了。

他周大少爷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他周小明真是烧了高香了。

把人大致擦干净，周放起身，盯着他看了会儿，把他的衣服扒了，就剩条内裤，整个人光溜溜地滑的像条泥鳅，抱着光手。

周放咬牙切齿，将他扛在肩上，扔回卧室，塞进被子里。

周小明哼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

周放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指头掰开，给他掖好被子。

他回去把车骑回家，又洗洗澡，把俩人的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折腾完一切已经后半夜了。

恰好赶上老人起夜。

两个人四目相对，周放移开目光，朝周小明的卧室走。

奶奶问：“刚回来？”

周放嗯了一声，想到什么，扭过来看她：“你不担心他？”

老人笑笑：“你不是去接他了。”

周放感到不可思议，他明明跟她们没什么接触：“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也很相信我们，直接就来了。”老人背着手沉吟，“再说，如果不相信孩子，还能相信谁呢。”

周放看着她，知道这又是一层话里有话。

“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那就是我奶。”

老人笑笑，“说什么重要吗？我并不相信她们所说的，也没打算从她们嘴里了解你。”

“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周放朝她走过来，“我就是偷钱，赌博——”

“但我没有丢钱。”老人纳闷，“还白白吃了一只鸡，不知道是谁请的，至于赌博，你好像……还真挺……懒得动的吧。”

周放看着她没说话。

“你跟我讲这些没有用。”老人乐呵呵的，“我相信我的判断，你蒙蔽不了我。”

周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回到卧室，周放毫无睡意，干脆坐在桌边，抽出周小明的本，看他画的画。

画的什么东西，难看死了。

他把照片上的男男女女多看几眼，印在脑海里。

而宿醉还要早起的结果，就是头晕想吐没胃口。

周小明几乎是昏厥状态被周放揪起来的，连上衣都是周放给他套的，周放简直要疯了，跟他妈养孩子一样，他把周小明扔床上，恶声恶气：“三分钟再不从床上爬下来，你今晚自己睡。”

话说出口他就顿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拿让他自己睡威胁他，但很明显，颇见成效，周小明裤子穿反着都从床上爬下来了。

周放真是受够他了。

换了裤子，周小明吃个早餐，头都栽到碗里，奶奶看他这样，说让他请个假吧，周放不同意，横着眉，“喝的时候没想第二天上课。”

周小明被他连拖带拽地扯回学校，从第一节课被老师罚站到中午放学，周小明那个苦啊，就差哭出来了，找周放认错，说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喝了那么多，也不知道第二天会这么难受。

周放无法忍受，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他冷面心硬：“受着。”

周小明委屈但不敢说。

其他同学看他吃瘪，乐的哈哈大笑，周放一眼扫过去，全部噤声。

中午，周小明睡了会儿，状态好的多，虽然还是没听进去多少课，起码没再被罚站。

晚上，他就起誓，再也，再也，不喝酒了，杀了他他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