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方型的大厅，三面摆着塑料的椅子，有自愿做示范的人在半圆型的台上领舞，场内是一对对拥在一起热舞的情侣。

两人就着半明半暗的的灯光找个位置坐下了，舞曲正酣，既不方便交流，也不可能当下就冲进舞池，毕竟，两人都不是啥真正的交谊舞发烧友。

傻坐了两分钟，音乐停下来，灯光大亮，领舞的姑娘在台上分解示范舞步的要点，师妹站起来，脱下大衣放椅子上，朝程续偏偏头，干脆利索说：“师兄，上！”

程续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和她并肩走向了舞池。

高跟鞋，宽袖掐腰的白色羊绒衫下是齐踝的格子大摆裙，唐沐一手搭着程续的肩，把另一只手放进对方的掌中。

她微微扬着下巴，极力克制着自己目光里的灼热。

她喜欢他，很久了，熟知他的一切，但她知道，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还没有丝毫热情。

但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除了出身，什么好的东西不需要努力用心地争取？

“师哥，你的魂呢？”

“嗯？”

“看我啊，看脚干嘛？这么怕被踩？”

程续笑了笑，“这么尖的鞋跟，踩着应该真很疼。”

“要踩也是脚掌啊！”舞曲悠扬，唐沐偏头凑近他，一脸天真问：“你不会是第一次跳舞吧？”

像是交颈，这个距离过于亲密了，程续有点僵硬地笑笑，“所以团支书才要逼我扫盲”。

“组织从不放弃任何一个落后分子”，唐沐把胳膊伸展开，回到社交距离，嘻嘻一笑，“但也不放过”。

举重若轻，好一个聪明伶利的姑娘，程续忍不住望向对方的眼睛，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她的眼神毫无侵略性地和他相接。

对视超过了五秒，唐沐不自觉垂下眼帘。

程续知道自己唐突了，她干干净净想藏却藏不住的眼神，太像周泽望向他的时候了。

……

前后不过四十来分钟，唐沐主动喊了stop，她知道程续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也知道在这个学校他要拿到奖学金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校园里灯光密集，白朦朦落在漆黑的夜，只觉得冷。

程续送唐沐到楼下，酝酿一路，他刚想说对不起，她看向他，呼出口白雾，搓搓手，笑着说：

“师兄，你好笨，但我要和你一起努力！”

说完，便一转身蹦蹦跳跳上楼了。

师妹确实很可爱。

程续处在荷尔蒙最旺盛的年龄，生理比心理更简单直白，他想念周泽，但梦里和他纠缠的，却是一个女孩儿。

……

没等到下一个周五，也没等到周泽，程续等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邀约，见到了周泽的爷爷。

柳琪说，这小子喜欢你，走火入魔那种。

Mark说，周泽看你的眼神啊，就像想把自己的命打包送给你。

但周泽从没有对他表白过，直到这一天，老人说：“你知不知道你出事那一晚，他来找我时是什么样一种情形？狼狈，崩溃，我要是当时说个不字，他转身就能从山顶跳下去。“

没有当事人的誓言，甚至没有当事人，几乎是电光火石间，程续就暗下了决心——

我陪你，悬崖也好，苦海也好，我陪你…

我选了，但我给你机会再选一次，只要你不后悔，我就陪你走下去。

爱情里，哪来那么多平衡和规矩，相濡以沫、肝胆相照的义气是不是也可以？

不等周五，程续等在师妹的楼下，没说对不起，他说，“你特别好，但我，不知不觉，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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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番外三（1）百年好合

备菜时过于专注，不知怎么，程续就被周泽把话拐带到了不可描述的深度。

“所以，你选我的时候并不爱我，是因为义气，是吧？”

周泽的语气让程续切菜的手骤然一顿：“爱啊！占有欲让我面目全非。”

“但是，带色彩的梦里没有我”，周泽连体婴一般缀在程续身后，用他的脖筋磨了磨牙。

程续转头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忙不迭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后来全都是你。”

“以前的那些…露脸了吗？”

程续无奈了，周泽的醋也太广泛了，现实中的假想敌要“铲除”，就连二十年前的梦也要寻根究底。

“露脸了吗？”他还有脸追问。

“没有，没有，别说脸，连灵魂都没有，后来的梦里全是你，有脸有情节”，程续送给他全套，朝客厅偏偏头，“出去呆着，再妨碍，到点儿吃不上饭了。”

周泽一步都没挪地儿，“吃不上就吃不上，你迁就她干嘛，这么多人的饭多难做啊，不懂事。”

年29，张文静嚷嚷着要重温旧梦吃程续哥哥做的饭，周泽好不容易盼来程续几天假，就生生给她掰去一天。

张文静、LAW、柳琪还带家属、再加他们两，六个人的饭菜让程续从一大早忙到现在，连假期固定的起床福利都没空送。

“要开火了，油烟重，出去吧！”程续抬手打开了油烟机。

就厨房到餐桌这几步距离，充其量就隔着一道门，周泽也恋恋不舍地掰着程续的脸搞了一场吻别。

不怪他黏糊，程续忙，他自己虽然辞了董事长的职务，但《文鸿基金》还归他全权负责，再加上地产板块的交接和场外指导，他的时间也是捉襟见肘，两人真没多少时间在一起。

……

随手拿本闲书还没翻上两页，叮咚两声门铃，是柳琪和他老公到了。

柳琪老公姓张，是程续的同事，检验科的，高高瘦瘦戴付金边眼镜，工作时间不苟言笑，看起来像个正经人，但一下班便卸下伪装，段子和五官齐飞，肢体动作还能配合到位。

接触两次后，周泽建议他两口子业余可以去茶馆讲相声，万一红了，也算是把天赋变现了。

张老师一进门，打个招呼就闪进了厨房陪程续。

周泽琢磨了一下他闪躲的眼神，挑眉问柳琪，“这是怕我？”

柳琪瘫沙发上，打个哈欠，嘟嘟囔囔回他，“就你这长相，他八成是怕自己和你多对视两眼，就不知不觉弯了吧！”

周泽冷哼一声，“那他进厨房干什么，是在弯道上还想提速吗？”

柳琪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厨房，感慨道，“二十年都有了，你现在看程续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要不是发生在我身边，我真不相信这个时代还会有这样的事儿…”

她转头看着周泽的脸，睫毛颤颤，问，“你说，如果当初我也这么坚持，轮得到我吗？”

周泽被她气笑了。

柳琪拿起一个蜜桔，一边剥，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有一年过中秋，你、我、张文静就坐在这个位置眼巴巴的望着厨房里张罗晚饭的程续，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们在等吃，其实吧，全都在觊觎那个搞饭的人。”

她掰两瓣橘子递给周泽，周泽嫌弃地拒绝了。

“你也真一点儿没变，除了程续剥的水果，谁给的都不吃，真是被他养熟了。”

周泽不应她，兀自抽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在一盘橘子中认真挑了一只卖相最好的，低头开始剥上了。

剥完，他掰下一瓣放嘴里，把剩下的递给柳琪，“我试过毒了，给你家张老师送去吧。”

柳琪近乎崇拜地看他一眼，“啧！怪不得最后你赢呢，比我这女人还心细周到。”

起身迈到厨房门口，她正要拉门时，周泽在冲她背影补了一句，“别给程续，他不吃酸的。”

感情是嫌太酸才给她家老张的，柳琪转身冲他翻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白眼。

等她回来，桌面已经摆好三个剥好的橘子，周泽各掰下一瓣试吃，挑了一个最满意的，献宝一样往厨房去了。

厨房小，张老师一看他进来自动让贤，迈出门口时嘴里忍不叨叨，“这橘子就看着好看，太酸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