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终身(22)

作者:LL007 阅读记录

……

周泽没能按计划提前去北京,因为张文静落榜了。

她想服从调配去北京读一个普通本科,但她的父母希望她留在本地补习。

他们认为,按她的基础考个普通的一本是不难的,毕竟她就读的是一个一本率95%的班级,但汪涛离开后的一年她根本没有读书,他们粗暴地认为补一年应该就能找回失去的那一年。

两代人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最终竟是周泽把她的工作做通了。

他对她说:“今后汪涛回来了,很有可能是一无所有的,我们都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成为让他可以仰仗的人。”

他是非常了解张文静的,她爱她的父母,却从未再他们身上得到过确定的回应。

早出晚归的父母,毫无温暖可言的家,几乎没有三口同台的节假日,和每一个被送走的寒暑假,让她对抓在手里自认确定的友情极度在意。

她善良,同情弱者,甚至因为受够了父母这种对她只提供高瞻远瞩的指导从不提供贴身贴心照顾的寡淡感情,生怕自己对朋友给出的关注不够,进而把对象控制到了区区两人。

周泽在江中陪读两个月,直至开学前一天。

……

到了学校,安顿好以后,周泽给程续打了这一年半以来第一通电话,他紧张得声音都嘶哑了,他说:“我到了。”

程续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寡淡回他:“行,我知道了。”

周泽的心,被他这句毫无温度的回应,从沸反盈天的滚水里毫无过渡地摁进了冰窟窿。

他有一种覥着脸强行往对方身上贴,然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

……

周泽对自己和程续的关系有过很多设想,其中最坏的是他有了女友或者更亲密的朋友,没法分身应付自己。

他从未曾设想过,如果程续讨厌自己,他该怎么办?

他从距离程续2000公里的地方来到离他不过两公里开外,但周泽感觉,现在的自己,离他甚至远不止2000公里。

直至十月初,周泽离开学校,去距离市区几十公里开外的地方军训,他没有见到程续。

……

周泽很少抱怨命运,他这条命是捡来的,虽贱但足够富,没啥值得抱怨的。

但在去军训的路上,混在一车活泼开朗热情洋溢的新生中,他忍不住暗自怀疑:普济众生的老天爷是不是也嫌日子乏味,把他当成了一个调剂品——

给了他一个极为美貌的母亲,极为富有的父亲,又似乎没给;

给了他一个非常亲密非常可爱的女性朋友,却让他爱上了一个男生;

给了他和这个男生非常亲密,朝夕相处的两年,又让他们几近陌路。

他以为这可能就是全部,他又错了。

……

军训开始不过第三天,他们的训练营地就开始爆发甲流,3000个新生,每隔几分钟就有一个发烧到38度甚至39度。

对于预后良好的甲流,没有人将当时的情形当作一场灾难。

顾及大规模向外界输送高烧学生或引发外界恐慌,校方将部分宿舍楼的顶层用做隔离发烧的学生。

很快,事态就匪夷所思的失控了。

一茬一茬的学生搬去隔离楼,直至将一半的宿舍楼用作隔离还尤为不够,军训彻底停止。

紧接着,疫情就因为一个男生的去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辆辆的大巴驶进基地将高烧超过38.5度的学生往外拉,家住北京的、甚至周边城市的学生家长闻风而来涌在基地门口。

……

军训不允许带手机,周泽身边所有人都在四处打听哪儿有电话可以用,想方设法地给家里人报平安,只有周泽面如死灰地躺着。

他大概率是死不了的,不需要找人留什么遗言,也不知道给谁去报什么平安,这世上关心他的人就那么两丁,但也不会细致到关心他的军训生活。

他难免不想到程续,想到时,心里竟闪过一个非常幼稚的念头——要是自己死了,他会不会因为没在军训前找自己而懊恼一辈子。

辅导员开始叫下一批上车的学生名单,周泽和几十个被点到名字的新生一起,相互搀扶着排队坐上车。

大巴擦着夜色缓缓驶到基地的大门,门卫拉起栅栏的刹那,一群家长冲上来围着车喊自己孩子的名字。

军训营地处偏僻郊区,放眼出去全是废物的厂房和连绵不断的高压线杆,再掺上这初秋傍晚的凄风薄雾以及周遭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现场倒是有几分灾难片里的末世感。

但身处其中的人可能就没有了联想和观赏的心情。

周泽本就高烧,再加上对这种或恐慌或激动的情绪毫无参与感,无精打采地趴在扶手上。

不过转瞬间,他弯曲成弓形的脊背被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一瞬就激得立了起来——他听到了程续的声音。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直到他仓皇将头探出窗外,看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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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开始被垂青

哪怕夜色如此晦暗,周泽也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一群中年人中的程续,他正神色焦虑地挨个窗户找人。

朝夕相处两年,再加上前前后后两人一起面对那么多事,他见过程续冷漠的样子,见过他悲伤的样子,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但焦虑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周泽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应他。

现在,他俨然已是这场灾难剧里的主角之一。

……

程续朝他的方向挤过来,两人的距离一点一点拉近,他布满忧色的脸已赫然在跟前。

一年半的日思夜想,一个多月的悲观无措,此时此刻的相逢于周泽奄奄一息的心来说不亚于绝处逢生。

他又晕又胀的脑子里变戏法似地涌上了两个很不和谐的念头——

一个是:哪怕现在死掉,也没什么遗憾了。

另一个很快追了上来:可惜,临死,我连他的手都没拉过。

深知自己虽然头晕得要命,但离死到临头还远得很,所以周泽肯定是不敢作死地去摸程续的手的,他只是非常俗套地扔出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其实他还可以更俗一点,问一句:你怎么现在才来?毕竟,他真的等了很久很久了。

但这种问法,和直接摸手的效果差不多,后者可能还能“死”得有气质一点。

“到了告诉我是哪家医院,隔离完我去接你。”

程续并没有回答周泽的问题,但周泽对这个答案不能更满意了。

不同于别的家长拎着很多吃的用的递给孩子,程续两手空空而来,但他牛掰了,径直脱下身上的外套从窗户递给周泽:“穿上,路上冷。”

大巴缓缓启动,周泽抱着程续的黑色夹克,看着他穿着件单薄的短袖T恤,一点一点消失在这雾霭沉沉的暮色中。

……

大巴绕着城郊兜兜转转。

不知是出于对疾病的恐惧,还是对已逝生命的同情和惋惜,有女生开始小声的啜泣,这啜泣声迅速引发了所有女孩儿的共鸣,车厢里开始此起彼伏哭成一遍。

理工院校男多女少的优势就体现了,同样病歪歪的男生们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强行支棱住了精神,围着一个个女生低声而殷切地劝慰着。

唯独周泽对坐在隔壁的芳邻视若无睹,抱着件衣服心满意足地对着虚空撒癔症。

芳邻的悲伤得不到情感的支援,却是奇迹般最早停止了呜咽。

……

一车人被拉到一个近郊紧靠医院的小楼隔离,每两人一屋,待七天的隔离结束后,在楼道的值班室测完体温,如若无恙,便可自行离开。

刚离家的新生,内心里本就对新的友谊、新的情感充满渴望,又共同经历了该校建校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场军训,很快,一种共同进退,无话不说的战斗友谊就在这里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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