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程续刚做完手术，麻药的劲儿都还没彻底过去，就被吓清醒了，半响，气若游云问：“我能拒绝吗？”

“不能，院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王主任四下张望一圈，压低声音问：“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该不会，周泽有的，他都要争吧？”

说完，他自己都受不住似的，“嘶…”一声，摆摆头：“一个二个的…”

程续闭上眼，真心想重新晕过去，不过两秒，诈尸般瞪大眼对王主任叮嘱：“千万别告诉周泽。”

王主任忙不迭点头，“放心吧，我怕他知道了，一冲动也捐…”

程续…

……

小护士跟在林熠身后把早上要补的液挂好，床摇起来，餐板架好，又笑着叮嘱一句：“程医生慢慢吃，吃完再叫我进来扎针就好。”

说完，便和推车的服务员一道拉上门离开了。

门还没关严实，程续不耐烦问：“说说，你到底要干啥？”

周泽曾对他说过，他从来不知道林熠想要什么，现在，程续也当真很困惑。

“看病啊！”林熠好整以暇在他床边坐下了，答非所问：“我这食道返流越来越严重了，最近反射到整个肩都疼，睡眠也受影响。”

程续嗤笑一声，“这病在香港治不好了是吧？”

林熠抬手揉揉自己的肩，“确实每次你看完能好点儿，其他人都不管用。”

这个话题是谈不下去了，程续扭头回来望着天花板长长叹口气。

……

“喝点汤…”林熠侧身在餐车上扫一圈，挑出两个盒子打开了放程续身前的餐板上，“虾饺，花卷，椰蓉包？”

他居高临下俯视程续，无波无澜问：“还是我让人推走都扔了？“

“…白粥”，程续磨牙，这个人捏准了自己受不了这种浪费的行径。

“柴鱼花生粥，鸡茸粟米粥，虫草鱼片粥，要哪个？或者一样来点吧。”又三个盒子被摆在了跟前。

真就是欺负他现在动弹不了，程续强压了燥意，“柴鱼花生粥，剩下的你拿给护士站的姑娘们吧，别浪费食物。”

他指指床头柜上下里外那一堆塑料袋，“把那些水果也拎出去”。

“好！”风流倜傥的林公子痛痛快快地一手提塑料袋，一手推着餐车出去了。

隔着小一百米的距离，程续都能听到姑娘们欢欣鼓舞地说谢谢。

真是一群见色起意，见利忘义的人。

程续觉得，如果自己坚持不见这个人，估计能被院长和护士站的姑娘们绑起来接待贵宾。

他第一次为自己这场见义勇为感到后悔。

……

随便应付了几口，程续按了服务铃，转头对刚刚重新坐下的林熠说：“我得吊针了，你回去吧！”

林熠拿着部手机点点划划地似乎在办公，头也不抬，“嗯”了一声应付他，半天补一句：“你吊完我就走。”

护士进来帮他吊上针离开了。

补液带着点安眠的功效，再加上也不想搭理人，程续闭着眼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林熠在一旁说，“耗子他们想来看看你，我怕他们人多吵闹，要不等你出院一起聚聚吧！”

程续没应他，隔了有一小会儿，他又说：“或者，我不出现也行。”

……

半睡半醒间，程续微微恍了一下神，他和林熠以前算是朋友吗？他真的已记不清。

林熠自顾自往下说：“耗子和江倩结婚了，孩子都两岁了，每次打球都要提到你…”

不过一瞬间，记忆的洪流倾泻，那些青葱的回忆一点一点展露——

少年倨傲的眼神

下午四五点被太阳晒得明晃晃的球场

一场执意围观的群架

深夜在医院外面对他说的那一句“我母亲也去世了”…

……

程续记起来了，或许，他们真的曾经算是朋友，虽然这个朋友更像是单方面的。

况且，在更漫长的时光里，他的心上放进了一个人。

从此，林熠对他来说便成了那个需要提防的人。

他揍过他的，程续还记得当时那一场闹得动静很大，他下手没了轻重，这个人目眦欲裂冲他吼：

“你他妈为了他连前途都不要了，老子成全你！”

后来却是不了了之了，周家的律师有特意对他提，其实是大少爷自己消了气，否责，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

……

程续突然对他有点硬不下心，扭头看着他问：“为什么给实验室捐钱？”

“凑巧碰到了…”

林熠把眼神从手机屏幕挪到和他脸上，很无所谓地说：“你知道的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程续冷哼一声，这个人嘴里是问不出一句踏实的话了。

他叹口气，开始下医嘱，“吃点奥美拉唑，约个胃镜看一下，我感觉你这胃病更像是心理原因造成的，情绪这么样？“

“看到你，情绪还是不错的。”林熠架着腿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很松弛地朝他笑笑。

程续被他气笑了，简直不想再和他浪费任何口舌：“一会儿周泽就过来了，你回去吧，别再过来了。”

“那我等他过来，和他交个班就走。”

程续眸色一暗：“你是想利用我激怒他？”

林熠抬起下颌，扇扇眼皮，一副无辜的样子，“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他，我和你是我和你的关系，和我和他的关系毫无关系。”

程续被他各种关系绕得有点晕，抽着眉问，“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转瞬，他自问自答道：“弟弟的男朋友，是吧？”

“前男友”，林熠一脸正色纠正他，“我这个弟弟可是一定会结婚生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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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樱桃

一直收着脾气的人，终于被惹毛了。

“林熠，别尝试摸我的底线，你应该知道把我惹急了后果是什么”。程续的眼神灼灼的，像是压着一簇火。

或许是这句话里的潜台词触到了林熠的逆鳞，和程续对视两秒，他蹭一下起身出了门。

上一个敢这样对他说话却没被收拾的人是谁？

阴沉沉的天，林熠的胸腔也似裹着一团雨云，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拳头。

大步走到护士站，他停下来，迟疑片刻，就近捡一个眼熟的问：“请问能给我两个苹果吗？”

“当然可以了”，年轻的姑娘根本受不住这个人的彬彬有礼，手忙脚乱地从后台的一堆塑料袋里翻出两个长相喜人的苹果递给了他，又问：“需要水果刀吗？”

“要的，如果有盘子借一个给我最好了。”

“有的有的…”姑娘拉开抽屉递给他一个盘子，轻声提示：“程医生好像不爱吃苹果。”

林熠挑挑眉，饶有兴致问，“那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吗？”

姑娘眼皮颤颤，说道：“他爱吃樱桃。”

林熠轻哼一声笑出了声，不知怎么，刚才的郁气就散了。

……

再推开门时，他手里端着一个果盘，里面盛着两颗洗净的苹果，就像刚才出门只是为了讨两水果回来一般，毫无芥蒂地重新坐下了。

用脚把垃圾桶扒拉到跟前，林董开始专注地削起了苹果。

果皮缓缓垂落，一圈一圈，肉眼所见地薄如蝉翼且尺寸标准，就连程续一个玩手术刀的人也自叹不如。

他一口气削完两个苹果，切片，剔核，把盘子递到程续面前。

程续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的场景很诡异，却是躲无可躲，只得口头拒绝：“我不吃苹果。”

“吃吧，吃完我就走”，林熠的口气像是在哄人。

程续若有所思地打量他，把他端着盘子的手腕推开几分，好声好气问：“林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熠把果盘放回桌面，寡淡笑笑，回他：“那么聪明的人，原来也有想不透的事儿啊。”

他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擦手，站起来看着程续说道：“我每天早上都来，就这个点儿，两小时，如果不想我和周泽碰到，就请你主动协调一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