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77)

作者:季厘之 阅读记录

“C督查组,请开门。”

钱至承穿着睡袍,被带上了车。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受到惊讶的妻子:“记得喝药,别担心我。”

然而他的临行之语却没让在场的人有任何动容,直到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只剩下了脸色苍白的丛司礼和两个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下人。

“夫人。”

有人惶惶不安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丛司礼挥挥手,说:“先去休息吧,离天亮还早。”

她独自上了楼,却没有回到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是上锁的,所有人都不能进去,钱至承常常在里面办公,他有烟瘾,所以书房里总是烟雾缭绕,丛司礼从不踏足,但是钱至承却把书房的另一串钥匙给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书房的第二个抽屉里的东西,你交给律师。”

丛司礼打开了书房的门,她走到了书桌前,轻而易举地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是钱氏的合作项目,但是下面却都是他和各个银行的资金流通,还有打点关系所用到的记录。

项目繁多,牵扯众多。

如果这份文件被流出去了,死的不止是钱至承一个,而是他这么多年盘根错节的人情往来。

丛司礼越看越心惊,却又有种快意,一想到对方是如此地信任她,将她囚禁,将她饲养,最后还要依靠她。

钱至承是哪来的自信,会觉得自己想帮一个卑鄙无耻的仇人而不是自由。

她蹲了下来,将抽屉完全拉开,生怕漏掉些什么。伸手在里面摸索,所有的纸张物件都被掏了出来。

甚至是其他的抽屉。

里面有字画,也有玉器把件,香烟,打火机,还有一本结婚证。

结婚证。

丛司礼带着恨意地翻开那本红本子。

在上面看到了她和钱至承的合照,如此地令人反胃,这么多年,她和这样一个人无数地同床共枕,甚至几乎要生下他的孩子。

丛司礼捏着本子,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

她觉得自己也恶心,像是一条被烂泥绑住了腿脚的鸟。

她不会忘记钱至承拿着还债的合同拍到她脸上威胁的样子。

他将她赤裸地摊开在肮脏的视线下,用金钱和欲望完全剥离腐蚀她,而她的父母,只不过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那个恶魔,充满不屑而审视地踩着她的自尊,说到:“你觉得叶家会要你吗?一个被玩烂的破鞋,还是要我把这些照片送到你和叶明川的婚礼上?”

他捏起了掉落的扣子,在指间琢磨。

“叶明川只不过看上了你这张脸,但他要知道,你的过去,你觉得他还会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你吗?就算他蠢,叶无形可不蠢。”

那些话如同经年不去的孤魂野鬼,在丛司礼早已破落成坟的心上徘徊。

叶明川是洁白高傲的鹤,不是淤泥池里挣扎的蝼蚁。

她不能把人拖下来,她不能。

既然上天要她永远在这里挣扎,那她认命。

啪嗒。

打火机窜出了浓烈的火苗。

丛司礼跪坐在地上,将火苗靠近脆弱的结婚证。

在火光里她无声地笑着。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哭了,所以一开始都没发现,这是自己的眼泪。

被钱至承侮辱的时候没有,和叶明川分手的时候也没有,甚至连孩子掉了也没有。她仿佛变成了一具空壳,灵魂已经死了,成灰了。但是事实却证明,她还活着,痛苦地活着,甚至只要听到叶明川的名字,就会心动和心痛。

这是没办法控制的。

就好像她看见叶津渡的第一眼,就去他脸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像,一点都不像。

谁也不是他。

谁都替代不了他。

她是叶明川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的人。

没有人会原谅一个背叛者。

丛司礼流着泪,烧完了结婚证。

她在书房里一直坐到了天明,期间宅子里有好几个电话打来,都是些和钱氏有生意往来的人,但是他们也知道,丛司礼不管事,所以尽管害怕自己受到牵连,却无法做些什么。

来的最早的,是钱至承的律师。

他一夜未睡,先去看了被拘留的钱至承一面,两个人只是交谈了五分钟,便又被隔离。

钱至承让律师联系盛况,律师却给了他一个十分惨淡的回答:“盛先生去国外开会了,联系不上。”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轨了。

钱至承让律师去家里拿重要文件,律师到家里时,却被告知丛司礼出门去了。

“夫人有说去哪儿吗?”

“这太太没说,您或许可以自己联系一下。”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让你转达给我?”

佣人疑惑地摇摇头。

律师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他没有钥匙,进不去书房。只能在客厅给丛司礼打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一直到中午时分,丛司礼才回来。

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看见了律师,惊讶之情稍纵即逝。

“钱夫人。”

“赵律师。”

丛司礼吩咐佣人去倒茶。

“夫人,钱先生书房的钥匙您这里有一把吧。”

“没错。”

丛司礼淡然地回答道。

“书房里有一份对钱先生很重要的文件,您看能不能——”

“什么文件?”

丛司礼的话让律师一愣。

“有关证明钱先生清白的文件。”

律师说到。

丛司礼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一丝不解。

“他们说我先生涉嫌行贿,赵律师,你平时都跟在我先生身边,你觉得可能吗?”

律师神色一僵,嘴角颤了颤。

否认道:“这一定是个误会,误会。”

丛司礼点点头,喝了口茶,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枚钥匙。

“你知道的,我先生从不让我插手他生意上的事,这是书房的钥匙,你要什么尽管拿去,这里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丛司礼带着淡淡的怅然说道,像是一个假装坚强的妻子。

律师飞快地拿过钥匙,一边点头说道:“一定,一定。”

然而赵律师没有在书房发现任何的重要文件,他找了又找,甚至敲墙壁,搬书桌,看会不会有什么秘密的暗格。

但是都没有。

当他失望地下来时,丛司礼仍然端坐在客厅里。

“赵律师,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吗?”

她平静地问道。

律师眉宇纠结,黑云压顶。

“夫人,钱先生临走前,有没有嘱咐您什么重要的话?”

律师不相信那份重要文件钱至承会记错地方,也不相信它会凭空消失。

但是唯一有钥匙的人,除了钱至承,就是这位钱夫人了。

律师甚至一瞬间产生,这两个人是不是在玩什么把戏?或是隐瞒了他什么。

“他让我按时喝药,好好照顾自己。”

丛司礼说道。

律师脸色垮得收不住。

“先生有没有告诉你……”

“什么?”

“算了,没什么。”

律师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嘴。

他离开的时候,再次回头望了眼别墅。

如果这件事败露了,大概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钱至承和律师苦苦寻找的那份文件,此刻却躺在了叶津渡的面前。

上面的证据足够钱至承把牢底坐穿。

他要是知道,这份东西,是丛司礼亲手送给检方的,会想要掐死自己还是对方。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叶家。”

丛司礼忽然说道。

叶津渡随着她的话回想起了那天,他打篮球回来,就看到了院子里叶明川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两人牵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叶明川叫他过去,告诉他:“这是司礼,你要叫小婶婶。”

叶津渡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少年,却高挑帅气得很,一眨眼就仿佛是在放电,他故意为难丛司礼,说:“既然是小婶婶,怎么连个见面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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