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拿过简行愿面前开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在手里没喝，“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大概是……门当户对？”

程至意怀疑道：“他俩小时候应该不认识吧？”

“我是指学校里。”他轻轻摩挲着酒杯，说道：“连接两栋教学楼的走廊刚好正对着左右两个班的后门，他俩刚好一人一边。”

“原来不是同一个班吗？”

傅湘淼一直以为简行愿高中时的恋人一定是同班同学来着。

“不是。”

听到简行愿冷硬的声音，何沐调笑道：“看来当事人很不满意这个分班？”

简行愿：……

“继续说你的。”

何沐看着简行愿略显烦躁的表情，有些恍惚。

这个人好像一直没变过。

他笑着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我恰巧跟他们两个都同过班，高一上还没分班的时候，我跟木时云在一个班。”

“他人怎么样啊？”程至意问。

何沐再次看向简行愿，“和他谈过恋爱的人不知道他的为人吗？”

简行愿刚要答话，程至意直接就是一句：“他恋爱脑。”

简行愿：……

何沐轻笑，“他很好，对所有人都好，无一例外。”

程至意不满道：“那这不就是中央空调吗？”

何沐没直接回答，他继续说：“大概高一上中后期的时候吧，这个对所有人都好的人总是喜欢站在后门口凝望……”

傅湘淼顺着他的话，瞬间领会，“不会是在看……”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在看谁，直到文理分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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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分班之后

课间嘈杂，但何沐能清晰地听到几个女生的谈话。

“什么情况啊，年纪第一和年纪第二换了个班？”

“对呀对呀，两个人原来就坐在最后一排的门边，分班之后竟然神奇地坐到对方的位置上了耶，从两两相望到两两相望，妈耶！”

“你们不觉得有什么猫腻吗？”

“什么什么，你知道什么内情快说说。”

“木时云明明文科好却选理，简行愿明明理科好却选文？”

“哇哦，我笑了，姐妹，双向奔赴但好像……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哈哈哈哈”

哄笑声响起，何沐转头去看那门边正靠着墙看书的人。

他似乎听到了这群女生的对话，烦恼浮于表面，翻书的力道都变得大了些。

以前何沐也会回头去看那个位置上的人，但那人从来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永远是浅笑的、沉默的、平静的。

不对，还有站在门口向外望时的向往与渴望。

他想，木时云曾无数次凝望的人，或许此刻正站在那凝望的原点。

何沐没有去确认那个答案，因为木时云自己送来了答案。

……

“木时云，你是不是……喜欢简行愿啊，不然为什么一直看他？”

从老师办公室回班的何沐刚好听到这一句，他停在门口，望着连接着两个班的走廊中间。

是啊，为什么一直看他，上课，下课，放学，只要他出现在你眼前，你的目光就从来没看向过别人。

他看着正趴在边上晒太阳的人，同那个女生一样等着他的回答。

“喜欢啊。”

那个女生愣住了，何沐也愣住了。

阳光下的回答，毫不犹豫，毫不避讳。

良久……

那个女生淡淡地回了句“哦”，转身离开了。

何沐转头低眉去看那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墙，翘着二郎腿懒散地翻着语文书的人。

他好像很平静，平静地翻了一页书，又翻了一页，翻了好多页。

何沐想，要么是墙的隔音太好，将那大胆的话语隔绝在外，要么是简行愿这个人太不好，对那炙热的表白无动于衷。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那墙不仅隔音不好，隔热也不太行，阳光透过墙壁将那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的好人灼烧得通红。

何沐再次转头看向那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他笑着看过来，他猛地抬脚。

……

关于木时云喜欢简行愿的传言很快散开来，但木时云依然不加掩饰，在那条走廊上，何沐听他无数次地回答：喜欢。

无论问他的人是带着笑容的还是带着恶意的，他的回答都一如既往。

坚定地，决绝地，勇敢地。

即便门内的人，从来没有回应过，门外的喜欢也依旧赤热。

他偶尔，也奢望那份孤注一掷地勇敢可以向他而来。

直到那天……

何沐透过走廊看到有男生正气冲冲地冲木时云吼：“喜欢男人你他妈恶不恶心，还这么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他妈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他听到木时云反问道：“我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生恶狠狠地指着人道：“怎么没关系，你他妈恶、心到我了知、道吗？”

对面的人坦然道：“那也是你的问题，跟我没关系。”

那人气急，似乎要动手打人。

“喂，你敢打人我们就敢告老师哦！”

“就是，就是，你是哪个班的，敢说名字吗？”

“我们学霸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你算哪跟葱啊！”

一堆女孩子把想打人的男生逼得慢慢退出门外。

他叫喊着穿过走廊往这边走来，“你以为简行愿看得上你吗，就算他看得上你，那他敢承认吗？”

木时云似乎并没有很想听他的话，小声地跟女孩子们说着什么，然后何沐透过那扇门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他将视线移到那个骂骂咧咧走过来的人身上。

他一定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突然之间，他有一点厌恶木时云的勇敢，他想，应该没有人会去回应他，他递了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出来。

“啊，简行愿你疯了！”

何沐怔怔地看着教室门前的楼道边，他想过简行愿会打人，小时候想过，长大后也想过，唯独现在没有想过。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从前门出去的？刚刚在门后……都听到了吗？

楼道口的小窗透进一束光，简行愿将人压在光与墙的夹角之下，威胁道：“我他妈以后再见到你从那个走廊上过一次，我见一次打一次。”

那人怒吼道：“简行愿，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不是在为你出头吗，被一个男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你不嫌恶心吗？”

“我不嫌，我喜欢，我愿意。”

“你说什么？”

简行愿放开人，厉声说：“你敢再去骚扰他，我说到做到。”

“简行愿。”那人还不死心，继续吼道：“你爸妈知道吗？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吗？啊？你敢让他们知道吗？”

简行愿理了理袖口，冷笑着开口道：“那也是我们家的事，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你……”那人恕不可遏却又无言可述。

简行愿懒得跟他废话，慢悠悠地从前门进了教室。

上课铃声响起，一切话语随铃声而散。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板书，何沐第一次想在上课时往后面看。

不由自主地，他缓缓偏头。

当余光瞟到门口模糊的身影时，他又猛地收回了视线。

原来……

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凝望……

那两扇门里装着两个人的渴望。

何沐不知道为什么简行愿没有回复木时云近乎表白的话语，却还要第一时间为他出头，为什么明明也在远望，却始终不去靠近。

他期待着，期待着简行愿是那个跟他一样胆小的人。

事实上，在一段时间内确实是……

从高一下到高二下，简行愿的不回应，让这件事逐渐变得平常，没什么人去陪木时云演这场独角戏。

但木时云依然勇敢着，并且他好像学会了新的表白方式。

会在清晨，悄悄地将一封封情书放在靠近后门边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