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摊(85)

弓爷爷靠在长孙的怀里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弓长一边安慰他,一边扫了一眼他父亲那边。这个男人自从回来以后就行踪不定,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是为了女儿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现在弓长只求这人别再给他捅出新的篓子,弓家已经再禁不起任何一次风波。应闲这个外人大概是弓家最忙的人了。从接待客人到安排丧礼队,从布置灵堂到找寻坟地,他甚至还在弓家四合院内摆了简单的流水席好款待客人,总之弓音丧礼的一切琐事他几乎都包办了。弓长对他的表现很惊讶,不是他热心帮助他这点,而是惊讶这毛头小子竟然对这些丧事礼仪、忌讳、行程包括风水,知道得比拾宝街最懂行的老太还多!

那老太甚至很惊讶地说:「这娃儿知道的很多古礼,连我都想不起来详细过程怎么弄的,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说娃儿啊,你家不会是专门做这个的吧?」

李应闲听了这个跑去跟弓长哭诉,说他堂堂李家公子哥,被一个缺牙老太当成帮人办丧事的了,弓长白了他一眼,应闲立时变得更委屈。

虽然痛仍旧存在,眼中已浮现一丝笑意。弓长嘴巴不说,心里对这个喜欢扮可爱的高大少年还是很感激的。办丧事是件耗心神耗体力的事,而他和弓武在目前的状况下恐怕很难办好,至少他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因为有应闲在,他才能和弓武及家人向妹妹好好道别,为她守夜为她来生祈福。

弓音下葬后的当天晚上,弓武到弓音房间去睡,说要跟她姐讲话。弓长没有拦阻,他想对于双胞胎的小武来说,也许还没有办法去面对半身已经失去的现实。

「也许双胞胎之间真有什么神奇的联系,小武说不定真的能和他姐对话。」某人不负责任地说。

「迷信的家伙!」弓长想去敲他头又停住,皱眉道:「你这个印度头准备缠到什么时候?」

「缠到你准备嫁给我的时候?」

「滚!」弓长现在的心情并不适合开玩笑。

滚就滚,某人用两条腿滚到弓长身边,挨着他在床边坐下。

「叫你滚没听见吶?都几点了?回家睡觉去!」吃饭、睡觉都在这,真当这是你家?

「我不敢回去。家里有头自以为是狼王却是异种的吃人野兽,我要回去他怕不把我逮住,啃得连骨头也没得剩。阿长,亲爱的,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应闲不理他,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挨上他的肩。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让他感到他和这个男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亲密。

弓长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越来越娘?那边去点!热不热你?」被人说成很娘的少年,面孔微微扭曲了下,兰花指一翘,「哎哟,这位哥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哩。人家哪里娘了?人家明明就是威武雄壮的大男人一个嘛。」

「去死!」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起染坊来了!不过他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扮女人腔。就因为他明白,所以他骂得更凶!

应闲还想继续翘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被弓长掐住脖子赶紧举手投降,表示愿意恢复正常。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真是的,我只不过想让你看看真正娘娘腔的样子,你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

「是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样子,是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不男不女算什么?内分泌失调吗?你还没给我答案呢!」弓长板起脸,不想泄漏出内心深处的小小感动。

「什么?啊!」还好跟弓长已经处了一段时间,对他这种跳跃性思维已经有一定的适应能力。笑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应闲黏糊道:「你先跟我说你的事,等你说了,我就告诉你答案。」

「你想听什么?」弓长坐在床边把晒干收回的衣服一件件迭起。跟他聊聊吧,也许心里会舒坦点?

「听你小时候还有长大后的,我来不及加入的那一段。」弓长那天会突然发疯,大概不止弓音这一件事刺激到他。这个人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应该累积了不少无法向别人述说出口的委屈。他虽然是个坚强的男人,但并不代表他不需要听众和适当的发泄。

「哦?我小时候?小时候我很快乐。」弓长一句话概括。李应闲不满,用眼光指责他偷工减料。

弓长正在折迭一条牛仔裤,一边折一边回忆道:「十几二十年前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是很好,我们家当时尤其如此。

「不过我那时还小,并不懂什么穷不穷的。所以就算我们家不像其它人家一样周日可以去动物园、去看电影什么的,也不能经常有新衣服穿,我还是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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