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山雀

火車窗外留著雨滴幹涸的痕跡，鐵軌綿延入山，手機信號隨著眼前的蒼綠上上下下，林佑一手抱緊公文包，皺著眉靠窗拿手機聽瞭半晌，另一邊語音斷斷續續，眼看火車靠近鎮子，總算是聽清楚幾句話。

“師父，那三支進山的勘探隊出事瞭……”

“師父，我知道是你第一個發現山裡有重水晶礦，也知道你之後被排擠出項目，眼睜睜看著公司往組裡塞進一些關系戶……你心有不甘，但現在絕對不是進山的時候……我之前偷你的資料……哪怕你不認我……出賣……能救你……”

“手腳一點點都不爽利！”信號本就不穩定，對面忽的傳來斥罵聲，林佑更聽不清楚電話裡的聲音，一擡頭，才發現是一富態的中年女人，正對著一對年輕夫婦訓話。

“幹什麼都慢慢慢！火車快到站沒看見啊？磨磨蹭蹭個沒完！不說別的，你們結婚三年，連個孩子的影都沒有，我現在都不敢出門，生怕別人問起你們！

我告訴你們，這次不是來旅遊的，是辦正事，你們在這的求子窟好好睡上一晚，心虔誠些，說不準就能懷上，好好記著，沒有孩子就沒有希望，哪怕你們老瞭到養老院，沒有孩子護工都能使勁欺負你！”

年輕夫婦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八成是經濟上受制，林佑扭頭看向手機，發現通話早已經結束。

從前備註“徒弟”的號碼，如今已經改成“小趙”，林佑沒時間感嘆自己是怎麼花七年時間，把這人培養成一個小偷，隻是提起公文包，跟上下車的隊伍。

這是林佑第二次來鎮子，知道鎮子附近的山上有個求子窟，傳說特別靈驗，每年來求子的夫婦絡繹不絕，大部分都得償所願，名聲是越傳越大。

雖然單身三十好幾年，但林佑也對這個求子窟有些好奇，隻是兩次來時間都緊，沒機會去看一眼。

鎮上有兩傢賓館，接待來求子的夫妻賓館條件好一點，但不對單身旅客開放，林佑提著公文包去住另一傢賓館，老板熟練拿過林佑身份-證拍照，給出把五零二的鑰匙，從櫃臺下摸出套一次性洗漱用品，將東西一同放在櫃臺上。

賓館陳設老舊，門把都有點包漿，但像林佑這種搞勘探的，再差的環境也住過，更何況眼前的床鋪基本算幹凈，還有個書桌，已經算是不錯。

屋裡有點味，林佑打開窗戶透氣，飯也沒來得及吃，坐在書桌前拉開公文包，拿出個陶瓷玩偶放桌角，再從包裡掏出一疊疊文件，開始研究上支勘探隊發回來的位置和數據。

上支勘探隊一共三十六人，大都是些年輕人，他們分成三個小隊，進山後一直和公司保持聯系，直到兩周前突然沒瞭音訊。

公司反應算是迅速，快速集結另一支隊伍進山察探，林佑被任命為隊長，負責此次的進山任務。

雖然之前和上層鬧瞭不愉快，但大好的機會在眼前，不把握住都對不起這幾年的苦熬，林佑坐火車提前趕來，坐在書桌前，仔細看著上支勘探隊失聯前發來的數據，算瞭半晌，熱的止不住渾身發汗。

如果這些數據沒有錯，山裡隱藏著的礦區，至少能圈定四個礦體，主礦體走向有上千米，初步估算下來，礦石資源量足足能有兩千餘萬噸！

重水晶礦一般會有金屬伴生礦，林佑不用估都知道這將會是個上百億的大項目！

林佑放下手裡的筆，靠在椅子上，後頸的汗被風一吹，涼涼的發滲，賓館老舊的房門有縫隙，被風一吹就“嘎嗒嘎嗒”直搖晃，像是有人在不斷的推拉。

林佑閉眼，心髒跳的極快，清楚知道下輩子的錢，靠這個項目就夠瞭。

可想起之前在公司的待遇，如果現在把信息賣出去，揮霍幾輩子都剩。

天色漸暗，林佑關瞭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拿起手機，不由自主開始在微信通訊錄裡翻找之前結識的其他礦産公司高層，盯著對方的頭像看瞭許久，林佑卻遲遲下不瞭手打字。

心髒跳的在黑暗中清晰可聞，一陣風吹過來，林佑手指剛觸上屏幕，卻忽的感覺有哪不對勁。

門不響瞭。

林佑餘光下意識看向房門的方向，發現樓道裡似乎有燈，門框四周都透著光。

但門下的縫隙處，光不是連貫的。

兩個陰影像是人的一雙腳，就這樣站在門前，悄不做聲。

林佑下意識屏住呼吸，快速返回手機桌面，手指顫抖著按上通話鍵，兩個“1”字還沒撥完，第三個陰影緩緩落下，停在那雙腳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