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奕的臉一會兒白一會紅，最後，他重新坐下，背對齊燕。

“算你瞎貓碰見死耗子。”

那語氣，與其說是不服氣，不如說是惱羞成怒。

齊燕不以為意，柔聲道：“少莊主還需要再捏捏肩嗎？”

廉奕動瞭動肩膀，道：“不用瞭。都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還以為你準備耍什麼花招，算我多心瞭。你自己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齊燕拒絕：“我覺得自己精神抖擻，不需要休息。”

見廉奕皺著眉頭回看她，齊燕改口道：“主要是我一個人太無聊，都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如果可以，少莊主把這書借我看一看吧。”

廉奕沉默一陣，“這書是汀蘭的遺物，她臨死前還緊緊抱著。你要是把它……”

“我知道汀蘭在少莊主心裡的地位，不會把書弄壞的。我保證一定愛惜它，現在是什麼樣，還給你時，還是什麼樣。”

齊燕信誓旦旦。

廉奕別過頭，輕哼一聲：“你做到瞭再說。”

於是，齊燕拿起在眼前晃瞭幾天的《西遊記》，回房看瞭起來。

故事是早就熟悉的，她沒有興趣再細看，隻粗粗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發現書中有十來處殘缺的頁面。

書頁邊角有些發毛，顯然是主人常常翻看，磨損所致，但殘頁處卻較新，多半是故意撕去的。

寄梅說，汀蘭在偷聽莊主和少莊主談話時被發現，服毒而死。但廉奕說，汀蘭臨死抱著這本書。

鑒於寄梅說謊不眨眼，當然是廉奕的話更可信一點。

齊燕拿著書，單是細看殘損的頁面，就花瞭不少時間，一直看到夜裡點燈，終於發現一個殘損頁面的特殊之處，不禁又覺得寄梅說的或許也是真的。

每一個殘損的頁面，都被撕去一角或半頁，其中一個半頁的撕痕不像別處撕痕齊整，撕這一頁所用的力度和角度，與別的頁面應當有所不同。

這一頁，寫的是孫悟空拉六耳獼猴下地府，驚得十殿閻羅戰戰兢兢，屬於真假美猴王之辨。

真假美猴王？

棲霞山莊有個假的少莊主，但真的少莊主呢？山莊的仆從屢屢意外死去，少莊主身邊的仆從更是一個不剩，怎麼看都和原本的少莊主有關系。

要麼是寄梅故意搗鬼，要麼……

齊燕正想著，卻見窗戶突然打開，一個人影攜著一陣風翻身而入，他含笑而立，淡紫袍服上繡著金線，在燈月交輝下泛著金光，十足的奢華耀眼。

未曾想薛風如此高調，齊燕愣瞭一瞬，而後立即吹瞭燈，起身關窗，見廉奕那邊燈火不亮，應當已經歇下，這才安心些。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瞭？”

卻聽薛風調笑道：“做瞭少莊主的婢女，怕他發現你夜裡私會男人？”

大概因為這裡是棲霞山莊，別人的地盤，而薛風與自己互相知道底細，長期以來有著共同進退的默契，齊燕此時見到薛風，不像之前那麼抵觸。

見椅子被薛風占去，齊燕隻好靠坐桌邊，側頭對他說：“你真是消息靈通，知道我在這兒，還能找過來。我本想等夜深瞭再去找你。”

“有錢能使鬼推磨。”薛風笑瞭笑，就著透窗而入的月光，翻瞭翻桌上的書，“這是他給你的？”

“準確說，是他之前一個婢女的書，我哄他借我看的。”齊燕將書拿起，“這書裡似乎藏著一點秘密，不過，還是從我入莊的時候開始說吧……”

齊燕將自己入莊以來的所見所聞說瞭一遍。

“總而言之，這山莊詭異得很，不宜久留。”

薛風略作沉吟，“少莊主是假的，這隻是推測，並無證據，不是嗎？”

齊燕道：“十年前的事，想找證據也找不到瞭吧。但是，廉奕一點也不像江湖名宿的兒子，不僅是長相不像，連那種底氣也沒有。

“一個人，如果有一個令自己崇拜的父親，多少會為此感到得意，而他隻有崇敬，並無得意，可他本身並非謙卑的性子。以我之見，若真是親生父子，他一定放肆得多。”

薛風輕笑：“你認識他不過幾日，倒好像很瞭解他似的。”

見薛風臉上帶笑，眼睛卻緊緊盯著自己，齊燕嘆瞭口氣。

“他很少出院子，也不怎麼和人打交道，在與人交際時難免笨拙些，容易看透。”

薛風又問：“那廉莊主呢？你相信他會隨便弄來一個孩子，頂替自己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