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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故人(35)
作者:秋若 阅读记录
“有什麼不合適的?”他好像覺得理所當然。
……罷瞭,薛遠不拘一格也不是一回兩回瞭。
他相當篤定地望著我,似乎還很是期待。
我啞口無言,回想看過的那麼多史料,的確沒有哪裡提及他的表字由來,誰能料到是這麼回事。那我現在取個“狗蛋”,史書上豈不是要多一個大將軍薛狗蛋瞭?多不像話!
手邊沒有紙筆,薛遠靠近來,攤開掌心,我伸出手指,一筆一劃地緩慢寫下。
“遇……之?”他隨著我的動作念瞭出來。
“嗯。”我點瞭點頭,莫名地有幾分心潮起伏。
“我喜歡這個。”綻開的笑容近在咫尺,他收攏掌心,像是把這兩個字緊緊攥住。
回到軍營,和薛遠告別,沒過多久,我便支撐不住,倒在瞭床榻上。
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也壓抑得要命,喉頭腥甜湧上,我蜷成一團,摸索著將掉在脖頸間的玉環拿出,其中的血色已經見底。
真是活生生的煎熬,可再怎樣煎熬,至少讓我撐過這個年關。
臨近年底,薛遠似乎很是忙碌,不見人影,也許是潛意識裡知道不必再掩飾,我兩眼一黑便昏昏沉沉地躺瞭好幾日。
某天意識稍微清醒,我睜開眼緩緩坐起,袁大夫遞來一碗藥,剛挨到舌頭就苦得我一個激靈。
我勉力咽下,動瞭動依舊幹澀的喉嚨:“什麼時候瞭?”
“明日就是除夕瞭。”袁大夫的音調不高。
竟然快到除夕瞭,我醒得倒是及時。
袁大夫嘆瞭口氣,眉頭緊皺:“你這身子……當初剛救回來時還有些起色,怎地如今……”
剛喝下去的苦藥似乎滲入心底,我沉默無言,半晌,低聲說:“不能讓他知道。”
“不讓誰知道?”
門外忽然傳來聲音,我驚得轉頭,就見許久未見的人大步跨瞭進來。
腦海中一片空白,我愣愣地看著薛遠走近,一個念頭率先出現——這好像是他頭一回對我冷臉。
他似乎剛從外面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此刻直盯著我。也許是因為我看起來實在軟弱無力,他冷峻的氣勢一步一步大幅衰減,到床邊時隻剩下焦急的詢問:“難怪這幾日總見不到你,這是怎麼瞭?”
我牽起唇角:“隻是風寒而已。”
不等他回話,我緊接著補充:“就快好瞭,沒必要跟你說。”
一旁的袁大夫一聲不吭,沒有拆我的臺,略微皺起的眉間有些無可奈何。
薛遠狐疑地打量我,最終還是相信瞭,牽過我的手,小聲埋怨:“那也不能瞞著我啊。”
隔天除夕,我打起精神下瞭床。軍營中一切從簡,但年節的氣氛還是有的。衆人喜氣洋洋,到瞭晚間到處飄著酒肉香味。
我叮囑薛遠:“別喝醉瞭。”
“嗯?”他一臉疑惑,沒來得及問什麼,就被一群部下熱熱鬧鬧地綁架走瞭。
鬧過一陣子,有人醉成瞭一灘爛泥,被同伴或拖或扶地帶瞭回去,也有人圍著露天的篝火閑談。我走入軍帳,就見薛遠和往常一樣,在暖色的燭火下,撐著腦袋坐在案後。
他見我來瞭,仰著臉,目光清亮,眼下隱約有些酒氣熏出來的緋色,嘴角噙著笑,像要討個表揚似的:“我沒喝醉。”
“那就好。”我回以微笑,把提在手裡的食盒放到案上,揭開蓋子,“趁熱吃吧。”
蒸騰的熱氣散去,食盒中放著一碗長壽面,面條根根清楚,乳白的面湯裡放著新鮮的菜葉與肉末,我還加瞭一個荷包蛋。
我在案邊坐下,註視著他:“薛遠,生辰吉樂。”
這似乎完全出乎瞭薛遠的意料,他盯著眼前這一碗面,呆滯瞭一會兒,轉頭問我:“袁大夫告訴你的?”
我默然點頭。其實是在史料裡見過,很早就記下瞭,卻沒想到陪他過的不是二十四歲的生日,而是十六歲的。
“阿玉。”他拿起筷子,目光定定的,似有各種情緒湧動,“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陪我過生辰瞭。”
心下又添幾分悵然,我沒有表露出來,隻提醒道:“這面可不是拿來看的。”
他低頭吃瞭幾口,筷子動得穩而快,不一會兒就見底瞭。
沒等我問他味道如何,他眼巴巴地看向我:“還有嗎?”
方才的年夜飯不夠吃麼?我不禁失笑:“討個吉祥的意思便是瞭,軍營裡食材簡單瞭些,等以後……”
脫口而出的話語驀地打結,我忽然清醒——沒有以後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