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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107)
作者:浮吞 阅读记录
沈洲飞速敲击键盘的手逐渐慢了下来,他皱着眉把屏幕上的一大段文字全部删除,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找出手机给宋涸发去消息,让他中午和晚上不用回家做饭了,自己在陆以青家吃。
那边也许在上课,也许在兼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只有一个“好”字。
浑浑噩噩码了一天不知所云的文章,等到日暮西垂,陆以青拎着丰盛的食材回来了。
腌制肉片、调配佐料、架好烤盘,各自开一罐啤酒相对而坐,头顶再开一盏吊灯,其余照明全部熄灭。家用投影仪将图像映射在白色幕布上,烟雾缭绕的昏暗气氛适合漫无边际地谈心。
陆以青播放的电影是一部高分公路片,07年的《遗愿清单》,剧情点并不密集,哪里断了也可以随时连上。
所以他们三不五时地聊天,怀念大学时光。那是一段勉强称得上惬意的好日子,一条锋利的分界线。他们曾经摇摇欲坠地站在线上,身后的困苦暂告一段落,前路的艰难还处在蛰伏期,虚假但也无可否认,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头顶的吊灯倾洒下一个白晃晃的光明圆圈,将他们笼在当中。烤盘上五花肉正滋滋作响,烟雾串在光束里摇曳腾挪。沈洲朝对面的陆以青递去酒瓶,易拉罐薄脆的瓶身短暂碰撞,“当”的一声,两人笑着干了一杯。
陆以青比他的酒量好太多,此时也有些醉了,视线落在前方的幕布投影上,目光却空落落的,轻声感叹着,说他每天去学校看着班上的学生们无忧无虑的,就觉得羡慕得紧。
垂直的顶灯照在人脸上确实很死亡,光线在他眼下打出暗色的阴影,令他的神情添上了一笔抹不去的灰败。
沈洲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关于他的心情,关于他的状态。想方设法地企图绕开“许历”这个名字再开口,但发觉无论怎么说都显得欲盖拟彰。
自从去年春节过后,陆以青的美食账号就没怎么更新了,以前他做饭恨不得每一种调味料都亲自经手,以确保所有食物的滋味都恰到好处。可今天他们吃烤肉,肉片已经糊得发黑了,他裹着蘸料包了生菜下咽了也没有丝毫发觉。
说是来找他喝酒,就是希望他把不好的情绪都发泄掉,将近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像表面上那样若无其事,哭也罢骂也罢,都好过只字不提。
沈洲真的真的不擅长安慰人,他知道陆以青心里难受,但他比自己心里难受时更加手足无措。
他只能坐在陆以青对面,默默看着他像脱水一样不断仰头灌酒。吊灯将一切都照得过于惨白,他的愁绪像绽开的伤口,这样展露无遗,这样清晰可见,这样赤裸裸。
沈洲也喝,比他慢一些,由于酒量实在太差,同样醉得厉害。肚子饱胀食欲全无,烤盘里的牡蛎没人下筷,已经干得像块疤。他还记得要把电源关了。
电影已经结束,片尾曲节奏还挺轻快,两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散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响起的电话铃声夹在片尾曲里,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56章
宋涸收到沈洲的消息时正在上课,瞥了一眼内容就知道沈洲的意图,看样子光是躲在卧室里还不够,现在干脆连饭也别一起吃了。
愤怒过后只觉得无可奈何,手机塞回衣兜想当作没看见,手里的签字笔转掉了三次,李安顺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帕金森了。第三次躬身捡笔的时候宋涸终于忍无可忍,又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回复了沈洲,看起来极其人畜无害的一个“好”字,够不够温柔够不够体贴?
这天他没买菜也没回家,午饭和晚饭都在学校食堂和李安顺一起吃的。
晚上在学校听了个讲座才回去,到家时人还没有回来,呼噜来玄关蹭他的裤腿,蹭完跑到沈洲卧室里溜达了一圈,没找见沈洲就哼哼唧唧仰着脸朝他喵个不停,宋涸给它放粮换水铲猫砂,做完这一切,门外还是没半点动静。
他又洗澡、拖地、把堆积的厚衣物洗了晾好,坐在沙发上一边安抚呼噜一边打了两把游戏,家门口依然没动静。
他不确定地翻出聊天记录看了一遍,确认沈洲说的只是吃饭,没说要在陆以青家过夜。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半,耐心告罄,他拨通了沈洲的电话,没人接,又联系陆以青,居然也没人接。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宋涸从沙发上跳起来,睡衣和拖鞋都没换,急匆匆出门赶往陆以青家。
幸好目的地就在隔壁小区,两家挨得很近,找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
进了单元楼乘电梯到达陆以青家所在的楼层,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个人。
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徘徊犹豫个不停,好几次抬手要敲门,手指蜷曲又松开,最终捏成拳头放下了。
宋涸走近一看,竟是许历,不知怎么的,这人比上次跨年夜见面时憔悴了许多,面庞消瘦了,下巴上甚至有一圈清浅的胡茬。
许历没注意到身后愈行愈近的脚步声,猛地看见突然出现在身旁的宋涸,对方居然还穿着睡衣和拖鞋,面露惊异过后很快又挂上笑容,客气地和宋涸打招呼,说了句“好巧”以后就憋不出别的话来了。
“怎么不进去?”宋涸问他,“陆以青没在家吗?”
“不是……”许历眼神闪躲,脸上那抹客套和煦的笑容一瞬间透出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