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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72)
作者:浮吞 阅读记录
最后一眼才看到他的背影,立在遥远的人群之外。
一个孤独且消瘦的背影,被风吹得抖了抖,折入人流不见了。……
宋涸醒在周日早六点半,闹铃刺耳,吵得人头疼。
他懵了一会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意识回笼需要点时间,比那更早叫醒他的,是脸上和身下的潮湿感。
他掀开被子一看,皱起了眉,又抹一把脸,摸到一手冷掉的水。
他对自己昨天看完沈洲的最新作品之后摔坏了火锅店的一只碗、回家后想打游戏分散注意力结果开局送人头被队友骂到灰溜溜下线、晚上又做了情节类似的春梦这些事感到无比羞恼。
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只得烦躁地抓乱头发,捂着脸深呼吸以期平复心情,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一些零碎的片段,觉得脸上发烫,像发烧一样浑身不自在。
幸好被子都是他在洗,幸好今天还要去火锅店上班,幸好至少晚上十一点之前都不会跟梦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碰上面了。
他小心翼翼收拾被褥扔进阳台的洗衣机,用脏衣服盖住,心不在焉地洗漱,再备好沈洲今日份的三餐,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沈洲紧闭着的卧室门。
心中升起一种矛盾的期望,既希望他通宵没睡此刻开门出来接水喝或者找吃的,好轻飘飘地看自己一眼。又希望他最好睡得跟死猪一样沉。……脸上又开始发烫了,他觉得自己像运转不周的机器一样,马上要死机冒烟了。
第36章
12月22日,冬至,陆以青下午召开班会强调了1月8号至10号的期末考试注意事项,顺便又给大家发放了烘干牛肉和泡椒凤爪,散会时单独给了宋涸两个保鲜盒,里面是他亲手包的两人份的饺子。
宋涸回家途中天上慢慢飘起小雨,金秋路湿漉漉的,银杏叶子已经掉光,嘴里呵气开始飘白雾了。
到家时沈洲正在阳台上收拾他前几天刚洗的被褥,之前就提醒过宋涸这几天的天气不太好,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洗被子,宋涸犟嘴说喝水时不小心打翻了,干脆就换下来洗了,结果洗了之后根本没晒到多少太阳,好几天了都还没彻底干透。
沈洲撑开晾衣架子支在阳台门后,把被子展开铺在上面,又抬手拍掉被单上还没完全化开的小雨珠,打开阳台门通着风。
宋涸在玄关换鞋,呼噜蹭裤腿蹭得很殷勤,没一会儿又开始嫌弃他身上带进屋的凉气,喵了两声就跑回窝里,围着那只狗娃娃踩了几下奶,然后圈成一团埋头睡下。
沈洲仔细抚平被单的褶皱,听见动静回头看他:“回来啦?”
宋涸的视线落在一尘不染的灰蓝色被单上,心跳快了两下,又刻意绕开沈洲的脸,装作脚下的拖鞋突然不合脚,低下头踢踏两下,一边提起手里拎着的保鲜盒,示意他说:“今晚吃饺子,陆以青给的。”
“什么馅儿?”
“葱香虾仁、香菇猪肉、韭菜鸡蛋。”
沈洲一听高兴了:“都是我喜欢的口味。”
说完凝神想了一会儿,接着又道:“我已经好久没吃饺子了,上次吃好像还是去年年末,在超市里买的速冻,一点都不好吃。”
宋涸听他说话时飞快扫了他一眼,没和他对上视线。沈洲压根也没想等他的回应,垂着头一丝不苟地打理完被单,转过身倚在阳台的推拉门上看了会儿外面的雨。
冬季的雨下不大,只是冷得慌,像金属刀具的刃。外面的世界昏沉沉,黯淡且萧瑟,被雨洗得褪色了一样。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沈洲发丝摇动,他拢了拢宽大的衣领,捂紧漏风的衣摆,被手掌收束的衣袍勒出身形,背影纤长,顶着屋外尚未降落的日暮自脚下晕开一抹浅色的影子。
不知怎的,由这一幕联想起那场梦境的末尾,宋涸生出一股转瞬即逝的鼻酸。
他揉了揉鼻子,对沈洲说了句“别吹风了,小心感冒”,接着一头扎进厨房,起锅烧水,备好蘸料,等饺子下锅煮熟,端出来时沈洲已经坐在了饭桌前,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从他手里接过瓷碗后问他说:“我的都是些什么馅儿?”
“不知道,”宋涸用干净的筷子搅开蘸料,答他,“陆以青包的饺子都长一个样,又没做标记。”
沈洲有种开盲盒的兴奋感,迫不及待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宋涸刚想说“还很烫”,他已经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了,脸皱成一团,斯哈一声,含混不清地嚷:“卧槽好烫!烫到我舌头了!”
接着起身去接凉水喝,回来坐下时一脸生无可恋,用牙齿抵了抵舌尖,皱着眉朝宋涸这边凑近了些,伸着舌头喊:“似唔似起泡了(是不是起泡了)?”
宋涸正夹着一只饺子要往嘴里送,闻声看过去,见他虚着眼睛张着嘴,刚喝完水的舌头红丝丝水润润的,看起来格外软滑。脑子里又不合时宜地窜出那片模糊的梦境来,情景的许多细节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触感记忆尤深,譬如两唇相贴时湿凉且滑腻的细微津甜。
宋涸看归看了,半天不说话,沈洲等得嘴都酸了,很快收回舌头,舌尖磕碰齿端带来直冲脑门的灼痛,他轻啧一声,又问宋涸:“感觉好疼,不会起泡了吧?”
宋涸垂下视线,咬了口筷子上的饺子,说:“没有。”
沈洲定定看了看宋涸,低下头朝碗里吹了几口冷风,好心提醒他:“你也觉得很烫?脸都热红了,晾一会儿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