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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绿洲(82)
作者:浮吞 阅读记录
斑驳的墙皮,半脱落的几张奖状,参差破裂的瓷砖,沙发上的塑料胶纸蒙了灰。右侧一眼望尽的厨房狭小而逼仄,锅灶的前头是被烟熏火燎的墙壁,旁边的玻璃窗透出几线灰蒙蒙的光。徐一玲是个爱干净的,其余能整洁的都整洁了。桌子板凳摆放齐整。冰箱饮水机等大型家电的位置很考究,客厅面积只有不到二十平,兼顾美观的同时要留够活动的范围。各处角落里还有不少她亲手制作的手工装饰品,然而无论再怎么折腾,这个家整体也还是灰败破旧的。
谁让宋祁的性格软,行事温吞柔和,听话的学生成绩好得不得了,不听话的他也管不住,评了许久的职称始终评不下来,工资也就那样,还喜欢搞资助捐款那套,攒不住钱,家也就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奶奶偶尔会过来打扫卫生、开窗通风,宋涸走时是什么样,回来就还是什么样。
他站在家门口,双腿像灌了铅,突然动不了。
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一家三口在饭桌上吃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书桌上趴着写作业……小时候举着奥特曼嚷着要轰炸的排球如今已经瘪了气,蔫巴巴的,塌在沙发角落,就像这个家一样。
身后的沈洲等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进去吧。”
宋涸这才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地低头从鞋柜里给他找要换的拖鞋。
一前一后进了屋掀开沙发上的胶纸坐下,在寂静的空虚里突然觉得饿得慌,几口咬完手抓饼填饱肚子,两人面面相觑,各自枯坐着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去检查水电气,把该拉的闸都拉了,开始铺床打扫卫生。
做完这一切已经傍晚了,还得上街买米买菜,厨房的油盐酱醋还剩些,晚饭就在家里开伙。
沈洲讨厌身上那股子大巴车的汽油闷臭味,犹豫着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出门买东西,宋涸进厕所查看了淋浴喷头,出来和沈洲说:“家里的淋浴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沈洲常年独居租房,修点灯泡淋浴什么的那是手到擒来,闻言起身想去查看,厕所的面积只能容纳一个人,宋涸人高马大地堵在门口,沈洲把他拉开,进去开了水阀,喷头漏水,滋了他一身,给他洗了把脸不说,还把他的上衣打湿透了。
冬天冷风刮人骨,紧贴皮肤的毛衣跟冰块一样,冻得他龇牙咧嘴直打冷颤。
他扯着上衣领口把湿漉漉的布料扯离皮肤,出来客厅打开行李箱想换身干净衣服。
手忙脚乱地一层层脱掉湿衣服,就听身后的宋涸说话,有些急切的,不知怎么还磕巴了一下:“你、你要不先进去洗个热水澡?”
沈洲光着上半身弯腰拿过行李箱里的干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答他:“我先跟你一块儿上街,回来再洗。”
淋浴喷头的O形环坏了,他得上五金店买个配套的O形环。
套完干净衣服回过身,正巧撞上宋涸直勾勾的视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宋涸很快侧头撇开了,蹭起身就着急要出门:“那现在就走。”
沈洲打了个哆嗦跟着他出门,干衣服被体温焐热也还需要点时间,他扯高衣领双手环胸抱紧,再抬头,宋涸也不知道急个什么劲儿,已经甩了他一大段路,走出老远了。走着走着又突然回头看过来,停在原地“啧”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地冲回来,来到沈洲跟前,抬手把他换衣服时弄乱的头发抚顺。
脑袋猛地被人这么一摸,沈洲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抬眼看他:“干什么?”
“乱了。”
“什么乱了?”
“头发。”
“奥。”沈洲将信将疑地伸手摸了把自己的头发。
出了小区门口又跟卖手抓饼的王叔假笑着客套了一番,宋涸反倒不着急了,慢悠悠地和沈洲并排往前走。
街上比中午时更热闹了,小吃摊沿街摆了一溜,热气腾腾的烟火在路灯和店铺招牌的彩灯中升腾四散,学生们推着自行车打铃嚷着让路,挤挤挨挨的,远处的海面也在沿岸夜灯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了。
宋祁救人的英雄事迹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他的儿子走两步就有人笑着打招呼问候。可宋涸并不觉得沾了他爸的光,别人每提一句宋祁的名字就像往他心里多扎一根小刺,隐隐约约、经久不息地泛着麻木的疼。
他的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和伫立的楼房,投向远方。
而那片海,静静躺在城市的边缘,人来人往,岁月流转,唯它始终如一。
第42章
忙碌了一天,两人都很累,简单吃过晚饭洗完澡就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到街上买了些水果去乡下看望奶奶。
要先坐二十多分钟的大巴到镇上,然后再赶摩的进村,摩的没有挡风,跑起来简直要命,沈洲怕冷,出发前翻了只绒线帽戴上,宋涸又给他递了条厚实的围巾。
他全身上下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衣服堆在关节处不活动,走起路来很笨重,宋涸笑话他像个球,看他背影缓慢挪动,身形跟企鹅一样微微摇晃,被树枝绊到还差点摔了一跤,心里又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乡间的路都很狭窄,弯弯绕绕的,环着种粮食的田土,零星坐落的瓦房飘着炊烟,山坡上偶尔跑过牛羊,远山重叠处雾霭茫茫,空气很清新,是露水打湿植物的味道。
沈洲坐在摩的的最后头,缩在宋涸背后挡风,眼睛望着路边的景象,有一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