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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美梦中醒来，祁白枫晃神了很久。

他已有一年多没见过秦彦，梦中人样貌却依旧清晰，表情也生动，不像是虚构出的幻象。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心脏处传来钝痛。

又是这样。每当他想彻底放下，回忆就会跳出来提醒他过往的美好，让他再次深陷懊丧的泥淖之中。

他对秦彦的感情早已根植于肺腑，剥离不得，至死方休。

要是被别人知道，大概会说“装什么情圣。”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仅此而已。

……

高中开学，祁白枫一走进教室，就看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秦彦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脸，懒洋洋望着窗外。微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锋锐的眉眼。高挺鼻梁将光线分割，浓密长睫被阳光染成金色，一眨眼仿佛有金粉掉落。

伴着自己聒噪的心跳声，祁白枫走向秦彦身旁的空位。

他们之间，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主动”。

秦彦的爱慕者众多，收到的情书和告白数不胜数，同桌却只有他一个。

占据了有利位置，他再以同桌的名义行追求之事，力争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在这谈个恋爱都算过错的年纪，搞同性恋更是罪大恶极。

他不知道自己掩耳盗铃般的行径有没有瞒过秦彦，但每次秦彦在他献完殷勤后看过来的或平淡或探究的眼神都让他胆战心惊。

某天他装作不经意地问秦彦会不会觉得同性恋恶心，秦彦似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不会。我自己就是。”

那一刻，他仿佛被炸弹击中，头晕目眩，比惊喜先一步抵达内心的想法是：这是可以直接说出口的吗？

秦彦的坦然几乎让他无地自容。他丢失了掩饰和思考的能力，仓促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回复话语，叫秦彦看了他好一会儿，漂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瞳孔中是他有些呆愣的表情。

但也正因这一重击，祁白枫抛开沉积在心间的种种顾虑，向秦彦表了白。

“我知道了。”面对来自同桌的表白，秦彦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开诚布公后，秦彦对他的态度并无变化，许是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又或者这件事对他而言太过无关紧要。

无论如何，巨石已经落下，剩下的只可听从天意安排。

他渐渐取得了秦彦的信任，两人成为了朋友。

但秦彦的朋友不止他一人。

他窥视着秦彦与旁人的相处，暗自比较，多一分则窃喜，少一分则妒忌。

秦彦给后桌讲题，三言两语道出关键步骤，换来后桌一个迷茫又无辜的眼神。秦彦看着他，叹气，只得从头到尾详细讲一遍。

后桌懂了，大彻大悟，夸张地“哦”了一声，更夸张地称赞秦彦：“牛逼啊秦彦，这你都会，你就是先天导数圣体吧。”

秦彦：“这不过是第二小问。”

后桌：“……好，stop，不要再说了。”

秦彦唇角微扬，拿起纸笔转身归位。

而旁观的祁白枫捏皱了书角，一道基础题看了十分钟都没能落笔。

相似的场景还有很多。秦彦是永不熄灭的恒星，被他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秦彦并非真的不近人情，冷淡只是他的外衣，相熟后能从他身上发掘出许多堪称可爱的特性。

所以，祁白枫几乎每天都在阴暗爬行。他人搭着秦彦肩膀的手臂，轻松随意的对话，彰显关系好的玩笑，无不让祁白枫心颤。

但他没有立场干涉秦彦的人际交往，甚至连嫉妒都无法表露。他仅仅是秦彦的朋友之一。

好在他惯会做表面功夫，秦彦未能察觉自个儿的同桌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在拈酸吃醋，否则大概会深感恶寒，然后申请调换同桌，和他断绝往来。

运动会在即，班里没人愿意跑1000m，体育委员自己顶上了，但统共要报两个人上去，还差一人。

祁白枫想着这是表现自己的机会，就找体委报了名。

比赛当天，他紧张得要死。

志愿者秦彦戴着袖章站在场边，看他未跑汗先流，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附带一声“加油”。

就这么一声加油，促使他小宇宙爆发，跑了个第二，为班级争得一块奖牌。

他满嘴铁锈味，拖着软如面条的腿，跨过半个操场给秦彦展示奖牌。

秦彦大概笑了？他不知道，视线太模糊，很碍事。

但他切实感受到了秦彦的拥抱，短暂，却又让他魂牵梦绕。

心理上的醺然治愈了躯壳的疲累，他醉倒在这蜻蜓点水式的拥抱里，被钓成了翘嘴。

秦彦说出“我们试试吧”这几个字是在高三的寒假。闻言，祁白枫有一瞬耳鸣。血液在血管内奔腾，多巴胺大量分泌，带来升至天堂般的欢欣。

他猛地拥住秦彦。

如果时间能定格于此，他也算死而无憾。

……

后面的故事，是无数悔恨的累加。

祁白枫其实去找过秦彦。他混进a大，在校园里漫步，期待一场由上天安排的偶遇。

但老天也偏心秦彦。他的行迹遍布校园，从操场到食堂，从教学楼到图书馆，甚至去宿舍楼下转了一圈，仍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他站在路边，耳畔是a大学子的欢声笑语，眼前是落日余晖，映衬着他们并不圆满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