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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指为牢(107)

“你说的对,我那时候的确太冲动了,没考虑太多后果。”庄明玘嘴上谦虚,实则被他顺毛顺得眼角微弯,“心想着反正他已经对我失望了,无论怎么辩解他也不会相信,再说躲得过这一次躲不过一辈子,索性就说真话吧。”

“就算是真话也没什么可失望的。”沈政宁淡然地说出了真正的无脑护犊子发言,“你爸才是真的有毛病,他应该去治一下。”

庄明玘仅有的一点孝顺是没有出言附和他,只是抿唇克制笑意,继续说:“我爸知道中心出事,最先做的是打点关系,联系人把这事压下去,生怕传出丑闻给庄家抹黑。我妈回国后带人上门去找他要说法,都没怎么威胁,只说要去他公司门口拉横幅,他就飞快地妥协了,被我妈押着提前分割了一部分财产给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有点难以为继,沈政宁适时地提问:“后来呢,你为什么去了英国,没跟你妈妈一起去美国?”

庄明玘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因为她曾试着拥抱安慰我,但是她碰到我的时候,我推开她吐了。”

即便是至亲的触碰,也会引发他不分敌我的强烈应激,就像医院下达的绝症诊断,最惨烈的后果终于露出了它的险恶面目——所谓维系彼此的纽带、温暖疗愈的灵药、被无数语句描摹过的万能的“爱”,对他失去了作用。

“在那种情况下,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妈早就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我也很快就要成年了,不必离开了我爸,又非得去绑住她。”

“其实我妈本来是打算逼我爸带着后妈和他的宝贝儿子给我低头认错的,还没想走到财产分割这一步上,但发现我的应激症状之后,她的策略就变成了尽可能多地争取物质保障。”庄明玘说,“所谓的家族团结、血缘亲情对我来说都靠不住。她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注定得不到爱,那就富有地活下去,就算是被人群流放孤岛,也要在孤岛上称王’。”

“钱买不到爱,但能买到爱以外的所有东西,能免除大部分痛苦”,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这种果断决定分割财产、断绝孩子与生父关系的魄力。因为在鼓吹家族亲缘之风盛行的时代与地域,在家庭关系上“和稀泥”是一种传统美德,亲缘可以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而“谈钱伤感情”则是最大的不道德。庄明玘的母亲选择一刀两断,就必然要承受大量来自道德高地上的唾沫星子。

“幸亏你随了你妈,”沈政宁心有余悸地唏嘘,“我就说你爸那个品格,怎么可能基因突变生出你这样的小孩。”

“……重点偏得太远了吧,”庄明玘哭笑不得,“我是想说我过得没有那么惨,虽然是有些小问题,但生活质量起码比大多数人强,不用太担心我。”

他已经不担心了。

沈政宁一开始觉得庄明玘是个阴晴不定、一碰就扎手、社会化程度约等于无的海胆猫;然而今天他终于意识到庄明玘哪怕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摧折,仍然长成了一个正直而勇敢的人,骨子里自有他的坚持和骄傲——他也许冰凉剔透、带着陈旧的伤痕,但绝不脆弱。

“嗯,只是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沈政宁眯着眼打了个呵欠,随意地说,“那么先来解决一个认知问题。”

庄明玘疑道:“什么?”

“小猫吐毛时,在乎它的人不会嫌弃它弄脏了地板。”沈政宁可能是真的困了,语调也是懒懒散散的,“你的人生很长,以后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不要为了那些眼里只有地板的人委屈自己……等一下,这话在病床上说好奇怪啊,怎么感觉我唔唔——!”

庄明玘甚至没来得及动容,一把扯起被子捂住他的嘴:“不许乱说话,太不吉利了!”

本来没事的沈政宁险些被他打包送走,疯狂眨眼示意投降。

“呼……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招,小小年纪还挺迷信。”他顶着庄明玘的阴暗凝视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这样吧,反正养伤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做一个‘说出来就好多了’打卡计划,简称‘吐毛球大作战’——”

庄明玘:“……”

怎么概括出来的?谁答应你了?有些人贼心不死演都不演了,甚至直接舞到他脸上来了!

“每天说一件让你觉得‘消化不了’的事,什么都可以,”沈政宁抖抖被子,让它重新变得蓬松起来,舒服地给自己盖好,“我会好好听着的。”

虽说通情达理的饲主不会因吐毛而迁怒猫咪,但“只要肯吐毛吐我手上也行”,溺爱到这种程度的也是少见,这么下去以后遇到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和他相比,跟了后来的谁不都是在委屈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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