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渺清楚那是多么卑鄙的行为，可是他没有办法。

母亲常年生病，家里的支出多年来全靠父亲一个人，日子本来还能过，可是弟弟出生那年，父亲承包的工程出现事故，建筑到一半的楼房坍塌，压死了一个工人，当时和工人一起视察现场的父亲也被压断了右腿。

死里逃生本来是该庆幸的事，但随之而来的是大笔的赔偿金以及事故责任，失去了旧的经济来源，就得想办法尽快找新的补上。

徐渺做了很多努力，然而收益甚微，一个大一学生，空余时间赚到的钱完全无法填补家里的窟窿。

直到有一次兼职，他听到一个女生和朋友抱怨，说她网恋的那个人总是几万几万的转钱和买贵重礼物给她。

她完全不想收，太大额了，到最后要是分手了，那人把钱要回去还好，毕竟她也不会花，要是连礼物一起折现要她还的话她可不想还，毕竟那些礼物也不都是她喜欢的。

徐渺立刻就动了歪心思，他想，只是网上聊聊天而已，不会花太多时间，他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兼职一边尝试网恋骗钱。

如果网骗成功了，他就能获得一笔意外之财，如果失败了，对他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从萌生想法到开始实践只隔了三天，徐渺咬牙花了半天的兼职工资买了一个的变声器。

失败是必然的，因为最开始的徐渺什么都不懂不会，但成功也是必然的，因为徐渺学习进步得很快。

徐渺从难堪生涩到如鱼得水只花了不到两个月，往后每一个和他网恋的人都心甘情愿给他花钱，即使分手了也对他恋恋不舍觉得亏欠，大部分还在分开时给了徐渺一笔数额不算少的分手费。

直到徐渺骗上了这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徐渺不知道每一任的名字，他不好奇，更不在意，他给每一任的代称都是ATM，非常简单直白，因为对方是他取钱用的。

徐渺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继续骗下去，直到他有足够的能力支撑家中的开销。

然而夜路走多了难免撞鬼，新ATM和之前的那些ATM不太一样，相处下来徐渺发现，新ATM好像比他还穷，家庭环境也不如他。

动不动使用暴力的父亲，酗酒的母亲，沉迷赌博的哥哥以及正值叛逆期的弟弟。

客观来说，这对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最该做的，就是把这几个月当沉没成本，抛弃这一个重新发展下一个。

删好友的时候，徐渺还是迟疑了。

他即将大三，下半年就可以开始实习了，公司待遇很好，如果能坚持到毕业转正，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也不需要再当骗子了。

一年， 一年而已，就只要一年。

就当是他觉得愧疚吧，骗了那么多人，还一点吧。

虽说失去了一个经济来源，好在有另一个填补。

实习期很累很辛苦，徐渺却不觉得有什么，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他给ATM买了一条很漂亮的围巾，因为ATM总是说天气好冷，每天都冻得缩脖子。

围巾寄到的那天，他收到了ATM发来的第一张照片，图片拍得像是卖围巾的商品图，整个画面快要被围巾占满，只有最上面，入镜了一小截下巴。

徐渺耳朵冻得发红，看着屏幕却笑弯了眼，他想，这么冷的天，总有一个人要暖和的。

第2章

ATM是很会给情绪价值的人类，明明围巾并不贵重，样式客观来讲其实也平凡普通，日常随处可见，ATM却表现得仿佛收到了一件珍宝。

【ATM】：我真的太太太太太喜欢了！

【ATM】：和我简直是绝配！

【ATM】：第一次希望冬天能长一点久一点，这样我就能理所当然每天戴着围巾了。

【ATM】：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谁。

【ATM】：是我！是我啊！

ATM的消息总是能让徐渺感到高兴，更确切地说，ATM总是能给徐渺一种飘忽的成就感，就好像徐渺有着让别人轻易感到幸福的能力，不需要花很多钱，只需要一点点关心就可以。

【XM】：我不太喜欢冬天呢。

【ATM】：为什么。

因为拮据的人是不适合冬天这个季节的，太冷太冷了，轻便保暖的服装不会便宜，贫穷会让人在冬天变得臃肿和皱巴巴。

【XM】：视力不太好，下雪的话到处都是白的，我会看不清。

【ATM】：那我扶着你走啊。

【ATM】：背你也可以。

【ATM】：抱也是。

忽地开始起风，更冷了。

【XM】：有事，待会回你。

徐渺熄了屏幕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抬手朝掌心呵了口热气，加快步子往学校走。

徐渺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梁栋正在打游戏，另外两个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