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128)

周铖无视他,直接问我:“这屋儿还能塞个人不?”

“废话。”我白他一眼,把行李箱接过来,“你想住床还是沙发还是地板?”

周铖扬起嘴角:“我要说床呢?”

我伸手一指小疯子:“那就让他在地板和沙发里选。”

小疯子嚎叫:“为什么是我下床啊!”

周铖这回是真乐了,眼睛里满是赞许的光芒:“冯一路,有出息了。”

你妹我怎么有种辈分忽然变低了的感觉?

周铖不是白来的,而是带了五千块钱,要入伙。说实话,我半点不惊讶。因为他一直就是那种特别有主意的人,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他抵御不过的酷寒,扛不住的事儿,所以打从他拎着行李出现在门口开始,我就没觉着他会蹭吃蹭住。可是五千着实有点多,我和小疯子拢共也才准备出个三四千作为第一期投资。还有房租呢,周铖说。我晕菜,说就这破房子三个人再分摊一下,你觉着房租还值得一提么。结果周铖不慌不忙道,我现在跟你们挤着住,但将来总要换房子,我就这么多钱,都给你,将来的事儿我就不管了,你换公寓也好,换别墅也罢,总归有我一张床……或者沙发。你妈这人一辈子都不带吃亏的!

“而且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将来花雕出来也好一起住吧。”周铖一边把行李箱往柜子里塞,一边幽幽飘过来一句。

中枪。

老子认输。

“那不是可以打麻将了呀!”小疯子眼睛刷就亮了,跟灯泡似的。

我扶额,几乎要语重心长了:“你能关注点儿地球上的事吗?”

晚上我们三个人出去吃了顿饭,菜点好的,酒点贵的,还要了个小包间,颇有点要桃园结义的架势。怎么讲呢,是真心高兴。社会上,或许处了几年的交情没什么稀奇,但这监狱里处下的五年,却可能比外面处下的十年甚至十几年还要深厚。我们共患难过,我们共生死过,我们提起一个曾经如何如何就可以彻夜不眠的唠,而这些,都是那些没进去过的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周铖说他之所以出狱之后没直接找过来,一是他姐姐不愿意他再跟我们来往,二是他自己本身也希望能与从前划清界限,有一个新的开始。可事实上,作为一名改造犯,他履历上的痕迹是抹不去的,没人愿意要他,没人肯给他所谓的机会,他那几个月几乎要烂在家里,然后他才终于想明白,有些烙印是一辈子的,抹不掉,你唯一能做的只有正视它,接受它,然后踩着它继续往前走。

我听不过去,拍桌子乱吼,劳改犯怎么了,劳改犯就他妈不能为社会做贡献了?!结果小服务员正好来送后加的啤酒,一听这话,都没敢进屋直接把一提溜啤酒搁门口就跑了。我更怒,差点儿起身追出去,当然主要是喝的有点高了,不然也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周铖完全没喝高的迹象,所以及时拉住我,好笑道,不许撒酒疯。我立刻就醒了一半,然后有点没底气地问了句,那如今我们三个劳改犯混在一起了,你觉得咋样?

我没底气,是因为我不知道周铖会不会后悔,或者,是不是已经后悔了。对于其他人,诸如小疯子,花花,我都有底,可对于周铖,我真的摸不准。

小疯子也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望向这边。

周铖拿起酒杯,轻轻与我的碰了下,然后说了两个字,舒坦。

第54章

二月二,龙抬头。

按老辈的说法,正月是不能剪头发的,尤其是那句朗朗上口的“正月剪头死舅舅”着实让人触目惊心。虽然我没舅,但依然觉着和民俗抗争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拉着小疯子愣是等到二月二,才踏进理发店。哪成想,每家理发店都像是明星签售现场,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弄得小疯子愈发暴躁,整个过程里都在阐述封建思想残余走向绝迹的必然性。

周铖没有跟我们一起,因为他的头发不是超短款,现阶段刚刚好,偶尔低头看书,俊秀的侧脸加上微微垂下的刘海,颇具观赏性。但他同样没有闲着,等我和小疯子傍晚到家,扑面而来的洁净气息差点儿让我俩泪奔。这哪里还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重污染地球,简直是纳威星上的新家!窗明几净四个字不足以形容,一尘不染四个字在这通透的房间里都黯然失色,如果当初租房子的时候室内是这般光景,别说八百,一千二都未必租得下。于是我激动地拉起那双勤劳之手,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劳动者谦虚地笑笑,说小事一桩。尼玛刹那间我甚至能看到他周身散发的刺目金光!

上一篇:空降热搜 下一篇:漂在北国

颜凉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