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盯着水面，泪无声的滑下。

裴深跪在这里的动作一直没有变，直到他们把林衍的尸体送到他面前，他才颤颤巍巍挪动膝盖，两只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顺着他的眼睛一颗一颗砸在林衍的尸体上。

“老大...”

秦六开口，声音是无比嘶哑：“该安葬了...”

裴深不说话，他静静盯着林衍，很轻很轻的说道：“...对不起。”

现在无论说什么，林衍都已经回不来了。

但他裴深，欠林衍一个道歉。

云港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惶惶，各大世家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去叨扰裴深。

白色覆盖在裴家各个角落。

从开始到现在，裴深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好像梦醒了，林衍就还在他身边，用那张乖巧的脸不怎么情愿的叫他哥哥。

好像梦醒了，他们就回到了小时候，林衍依旧强势又热烈的闯进他的生活。

给他灰色的世界填满色彩。

男人闭上眼，匕首卡在手腕中间，他缓缓闭上了眼。

上来送饭的李叔推门而入，看见的是满身是血面容安详的裴深。

“少爷！！”

李叔大喊一声，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第53章 我心里还是有人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涌入鼻腔，裴深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片虚白。

他是死了吗？

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裴深微微偏头，看见李叔因劳累而沉睡的脸。

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原本按照约定，五十岁的时候他该退休回家养老。

可裴深一直没提这件事，李叔也一直没说。

以前裴深不明白，他只觉得是因为李叔办事可靠，得力。而且用了很多年，很顺手。

可现在，他能从心底翻涌出的情绪感知出来，这叫不舍。

他舍不得李叔。

这个从小就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和林衍长大的人。

所以上次李叔和林衍合起伙来骗他，他虽心底有不满，却并不想对李叔下手。

裴深自嘲般的笑了笑。

现在知道还有什么用呢？

阿衍不会再回来了。

林衍在死前，给裴深上了最后一课。

教会他，什么是爱。

就像心理医生所说，他的病可能是需要某个契机，或者一个教训，才能真正的通透。

这代价实在太沉重。

裴深承受不起。

手腕传来刺痛，是之前自己割的伤。

裴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

他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男人看了看手腕上的针管，液很快就要输完了。

接下来就是空气。

如果空气打进血管里，那就救不回来了吧。

裴深想着。

安详的闭上了眼。

等待死亡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就像他割腕的时候，眼前闪过的全是林衍乖软的脸，和他小心思得逞时候雀跃的眼睛。

就这样死掉吧。

如果有下一世，我再好好的来爱你。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裴深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提示已经输液完毕。

李叔猛然从桌子上惊醒，轻手轻脚给裴深拔了针，看着面前这个脸色惨白的大少爷。

他从来没见过裴深这副模样。

当初裴家出事，裴深进了ICU出来之后雷厉风行的报仇，从未一蹶不振。

可现如今...

李叔的思绪被打断，因为裴深睁开了眼睛。

“少爷。要吃些什么吗？”

裴深缓慢的摇了摇头：“李叔，救我做什么呢？”

李叔苍老的唇瓣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

“没了阿衍，我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是我的错，我只有一死，才能赎我这么多年犯下的罪。”

李叔叹了口气，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爷，有些事情没办法弥补，有的人，也已经回不来了...即使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

裴深惨白的脸毫无生机，就像什么话都不能打动他。

李叔从桌子上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裴深：“如果你倒下了，当年的事，谁来追查呢？”

裴深眸子一定，片刻才缓缓移动。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李叔摇了摇头，从文件里面拿出一些照片来递给裴深：“这是手底下人在走白丘寒监狱流程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张家，被你赶尽杀绝。楚家一夜大火，却留了个祸根。”

裴深眉头深深蹙起：“孩子？”

“对，孩子。但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原来当年那场满城风雨的大火，并没有完全烧毁楚家，反倒留了一个祸患。

李叔继续道：“他趁你住院，已经开始掠夺裴家的东西了。即使裴家的什么你都不在乎，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手底下的兄弟们为了你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