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祂现在还是‘一体’的,那不论这东西曾经是什么、有什么价值,现在都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饰物罢了,没有半点价值。”
“我知道。”老妪说,“但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
“不过在此之前,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你们来帮一些小忙。”
“……呃!”温简言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自肺腑下骤生。
他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这种陡然压下来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是疼痛。
虫豸在皮肤下生长,恶毒地啮动着牙齿,啃食着他的血肉、筋脉、骨骼。
眩晕感消失了,巫烛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很少见的愕然。
温简言没回答。
他无法回答。
突如其来的强烈痛苦甚至夺取了他的语言能力,让他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疼。
撕心裂肺、绝无仅有的疼。
青年靠在他的怀里,脑袋无力地歪到一边,露出鸟儿一样脆弱的脖颈,黑发被粘在汗涔涔的皮肤上,胸口虚弱而急促地起伏着。
皮肤上逐渐显露出破碎的、镜面般的裂纹。
他抖的厉害。
像是风中的落叶。
不行,必须要立刻治好——
巫烛低下头,惊慌失措地碰着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胸口,动作很小心,似乎生怕弄疼了他,可是他的触碰却没有半点效果。
人类蜷缩在他怀里,体温在颤抖中飞速下降。
……不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任何方法全都失效,所有尝试全部失败——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行?
“我……我治不好你。”
金色的双眼深处显露出滔天的愤怒,犹如被逼至绝境,择人而噬的恐怖恶兽,几近疯狂。
“我为什么治不好你?”
——“什么忙?”
——“我们要关押一个人。”
老妪指了指身后染血的、被重新拼凑起来的破碎镜面:“关押这鲜血的主人。”
“一个人类?”
“没错,就是一个人类。”
“那有什么用?”那声音中带着并不遮掩的轻蔑。
“用处大的很。”
在第一次仪式时出现,可能是巧合。
在第二次仪式时救场,可能是信仰。
然而,无论如何,神都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祂不杀他。
祂将他带走了。
“那人类身上有神的名字。”
“他身上携带着有神气息的信物。”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我想,神爱他。”
不是以神爱世人的方式。
而是以人的角色去爱。
以人的爱欲、也以人的软弱。
这一次,那面容空洞的“人”终于正眼看向了那片碎片:“哦?”
“你知道那人类的名字吗?”
“不知道,”老妪回复,“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你。”
“从你们的世界、用你们的语言找到他的名字,将那人类困入这镜子。”
破碎的镜子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无法再将神明关入其中,但是,如果只是区区一个人类,还是可以的。
“这没有意义。没有人类能承受的住这样的诅咒,在他被关入镜中之前就会在痛苦中死亡。”
“没有意义?不……恰恰相反。”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简言只觉得,刺骨的疼痛被从身体中剥离,和来时一样飞快,去的也很迅速,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几乎就像是一切从从没发生过一样。体温和生命力飞快地注入身体里,温简言发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和一开始一样鲜活和强健。
他怔了怔,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冰冷的、失去温度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脸颊,巫烛长长地松了口气,似乎心头终于卸下了一块石头,“还疼吗?”
“不……”温简言晃了晃脑袋,在对方的怀里撑着坐起来,准备开口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
可是,话才刚刚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扭头向着巫烛看去——对方的神情看上去和刚才毫无差别,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热烈,心无旁骛,似乎整个世界上除他之外的其他存在都不重要。
可是,这却并不是温简言真正注意到的。
他的视线下移,瞳孔颤动,急切而恐慌地逡巡着。
巫烛脖颈以下,是大理石般苍白的胸膛,皮肤上渐渐显现出诡异的金色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凝实成漆黑的咒纹,像是用奇异语言书写的文字,死死绞入肢体,锁链般收紧——那纹路如此熟悉……和他记忆中对方身上的咒文一模一样。
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套在脖子上的绞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