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秋君打来的电话并非为了家事,而是因为戴翊退出“兴乡计划”后接手的新项目。她简要明了地说了下注意事项,以及务必重视的人。
“招标规范已经出来了,大家都在看你的表现。”
“我知道的。”
戴翊打开房门,走下楼梯,来到静悄悄的客厅。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项目,做得好不一定有人赞赏你,可如果做毁了,那一定是你的责任。”蒋秋君说,“你临时接手,确实有点难度,可只要成了,这就是你轮岗的最后一站。”
戴翊怔了下,脚步顿在原地。她垂下眼角,轻声道:“有意义吗?”
蒋秋君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戴翊沉默了会儿,“妈妈,如果我想和大哥争,你会为难吗?”
蒋秋君平淡道:“有能力者居之。”
就算我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戴家的孩子吗?戴翊到底没问出口。
“如果爷爷全力帮助大哥,我还有机会吗?”
“你还年轻,不要操之过急,先做好眼前事。”蒋秋君没有直接回答,“更不要被戴氏的名头冲昏头脑,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终点。”
“嗯。”戴翊心不在焉地走出门,进入南侧小路,“你希望我出去闯闯吗?……像大哥当初一样。”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蒋秋君很少干涉子女的想法,她听到了风声,“在外面?”
“散步呢。”戴翊看着不远处的南苑,“我还想去看看爸爸,毕竟医生一直说已经到最后阶段了,见一面少一面。”
蒋秋君一顿:“去吧。”
戴翊问:“不知道爸爸能不能挺到爷爷八十大寿。”
她听到电话那头母亲从口中呼出的气声,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收了回去。
“也许吧。”蒋秋君平静道,“如果不知道准备什么贺寿礼物,就找沈秘书帮忙。”
“好。”
“还有,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许再跟贺乾往来。”蒋秋君语气微沉,“我对你们的人生没有预设,可也不是一点底线都没有。”
“我错了。”戴翊讨饶道,“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们反应这么大……大哥下午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训了两个小时。”
蒋秋君语气微缓,不太明显地笑了声:“他还会训人?”
戴翊扯了扯嘴角:“确实少见。”
下午吃完饭,戴林暄回公司的时候遇到了戴翊,就说了一个字:“来。”
到办公室以后,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沓厚厚的报表,全是有关于贺乾的风花雪月、男女不忌的历史战绩,然后看着戴翊不说话。
等戴翊按耐不住开口后,戴林暄才问:“你想做什么?外面那么多正常人,你非要去捡垃圾?!”
……
戴翊的印象里,戴林暄风度实在是好,从不骂人,哪怕是这种不带脏字的讥讽。
“捡垃圾”三字一出,足以说明戴林暄有多不赞同她和贺乾扯上关系。戴翊清楚,这并非因为竞争之下的忌惮,而是出于亲情的关心。
挂断电话,戴翊走进了戴恩豪的卧室。
她于床边坐下,看着父亲日渐衰败的面容,轻叹了口气:“大家好像都怕盼着你死。”
“连大哥都不在乎你了。”
“我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戴翊握住他干枯的手,“可我很想你,爸爸。”
戴恩豪的瞳孔毫无变化,僵直、灰暗,三周前就不会再跟着人移动视线了,脸上印着浓浓的将死之相。
“我不是你和妈妈的孩子吗?”
“那我是谁呢?”
“我为什么会变成戴翊?”
房间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声响。
戴翊不知道坐了多久,腿脚都有些麻木。她轻声说了句抱歉,利索地拔掉了戴恩豪的几根头发:“我得验证一下。”
*
“叩叩。”
戴林暄敲了敲敞开的浴室门,用眼神示意浴缸里的赖栗起来,别泡了,同时和下属沟通工作:“不用这么赶,周四之前修订好发我就行了。”
赖栗对于戴林暄没过来扶自己有些不满。
他还是个伤患。
虽然表皮愈合了。
但内里还没长好,就还是伤患。
戴林暄多了解赖栗啊,两秒没听到水声就脚尖一转,边朝着浴室走去,边结束电话:“先这么安排,早点休息,身体重要。”
他站定在浴缸前,把手机放到一边,弯腰冲赖栗伸出双手:“来吧,这位十岁小朋友。”
赖栗:“……”
他抓住戴林暄的手,借力站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戴林暄感觉手心有点硌,垂眸看了眼……发现赖栗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戒指,中指。
戒指送出去了两年,戴林暄第一次见到它出现在赖栗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