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雅楠的目光，却更多地停留在桌对面的两个年轻人身上。

小文穿着件柔软的米白色短T，安静地坐在向星玮旁边。

比起之前回来时那副苍白脆弱、眼底带着惊悸的模样，简直是脱胎换骨。

他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润，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鲜活的生命力，连眼神都重新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如同被春雨洗刷过的星辰。

而最让向雅楠心头微动的，是卓向文时不时投向身边男人的眼神。

那不是简单的依赖或信任，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恋、欢喜，还有一种带着点羞涩的满足。

当向星玮随口提到一句藕带炒得火候刚好时，卓向文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盛满了星光的小溪。

更让她心头笃定的是两人之间那种自然流淌的亲昵。

卓向文正低头专注地剥一个咸鸭蛋，试图把流油的蛋黄完整地挖出来。

向星玮夹了一筷子清炒藕带，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很自然地将剩下半截藕带放到了卓向文还没来得及扒完米饭的碗里。

卓向文头也没抬，只是很自然地伸出筷子，就从向星玮的碗里把那半截藕带夹走了，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眼睛满足地弯成了月牙儿。

向星玮看着他吃得香甜的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纵容的弧度，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一连串无声的互动，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刻意，却充满了外人难以插足的默契和亲昵。

向雅楠静静地看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头如同明镜般透彻。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点了点。

饭后，外婆由林思博陪着在院子里继续晒太阳聊天。

卓向文正想收拾碗筷，向雅楠开口道：“小文，来，陪妈妈去后面走走，消消食。”

卓向文愣了一下，放下碗筷：“哦，好。”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向星玮。

向星玮正帮外婆添茶，接收到他的目光，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眼神平静地示意他去。

母子俩沿着屋后重新铺好的碎石小路慢慢走着。

小路两旁新栽下的花苗冒出了嫩芽，远处荷塘的风送来清新的气息。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向雅楠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就在卓向文以为妈妈只是单纯想散步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直直地看着卓向文。

“小小。”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卓向文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预感爬上心头。

他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妈？”

向雅楠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动作温柔一如他小时候。

她的目光落在儿子清澈又带着一丝紧张的眼睛里，开门见山，没有一丝迂回：

“你跟星玮……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衣角，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脑子里一片混乱：妈妈看出来了？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她会怎么看？会生气吗？会反对吗？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冲撞。

可是……

他稍稍抬起眼，撞进母亲那双温和、了然、没有半分惊诧或责备的眼睛里。

那里面只有关切、理解和一种近乎祥和的包容。

所有的慌乱和恐惧，在对上这双眼睛的瞬间，奇异地平息了下去。

勇气，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卓向文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脸颊依旧绯红，眼神却不再躲闪，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坚定：

“嗯…”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无比：

“妈，我…我喜欢星玮哥。”

他像是怕母亲不明白，又像是要对自己强调，急切又认真地补充道：

“只喜欢他。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是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说完，他紧张地看着母亲，像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预想中的惊诧、质问、甚至失望都没有出现。

向雅楠看着儿子那张写满了真挚和忐忑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情意，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唇角却缓缓扬起了一个极其温柔的弧度。

她伸出手，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轻轻地将还在微微发抖的儿子拥进了怀里。

这是一个缺席了孩子十年成长的、久违了的母亲的拥抱，温暖、包容、充满了无条件的爱意。

“傻孩子。”向雅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是欣慰的笑意，轻轻拍着卓向文的后背，“妈妈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幸福，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