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22)
晏逐水的脸微红,打字:“听您的录音,听多了,能听出区别。”
“听多了?”洛林远挑眉,“你到底听过多少我的录音?”
晏逐水没敢说“所有”,只是含糊地打字:“……不少。”
洛林远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明白了——这哑巴哪里是“偶然”救了他,分明是早就关注他,甚至……是他的听众。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点异样,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
“过来。”洛林远忽然坐在琴凳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晏逐水犹豫了下,还是坐了过去——琴凳很宽,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却能闻到洛林远身上的木质香气,混着点晨光的暖,让人心慌。
“右手抬起来。”洛林远说。
晏逐水不明所以,还是抬起了右手。
“像这样。”洛林远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手腕放松,指尖微弯,“这是弹琴的手型,记着。”
晏逐水连忙跟着学,指尖却有些僵——他以前在老家偷偷练过,用的是旧电子琴,手型早就走了样。
“手腕别僵。”洛林远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放松,像托着杯水。”
指尖相触的瞬间,晏逐水的手腕猛地一颤,差点把“手型”忘了。洛林远的指尖很凉,碰在他腕骨上,像冰融在暖水里,麻得人指尖发颤。
“笨死了。”洛林远收回手,却没真骂他,只是拿起他的右手,帮他调整指节,“指尖再弯点,对,就这样,别塌指。”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顺着晏逐水的指节一点点捏过去,从虎口到指尖,带着点按摩时的韵律。晏逐水低着头,能看见洛林远的睫毛落在手背上,像蝶翅轻轻扇动,心跳得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当年我的老师也这么捏我的手。”洛林远忽然说,声音很轻,像在说给晏逐水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她说我手型散,捏了半个月才改过来。那时候总觉得她手劲大,疼得偷偷哭,现在想……”他没说下去,指尖在晏逐水的无名指上停了停,“你这手,其实挺适合弹琴的。”
晏逐水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这是洛林远第一次夸他,还是夸他的手适合弹琴。他张了张嘴,想说“我以前练过”,却只发出个沙哑的气音,急得脸都红了。
“行了,别比划了。”洛林远被他眼里的光烫得别开脸,站起身,“窗户擦完了就去做饭,我饿了。”
晏逐水连忙点头,站起身时,膝盖不小心撞了琴凳一下,发出“咚”的轻响。他慌忙道歉,却被洛林远按住了肩膀。
“等等。”洛林远的指尖落在琴键上,悬着,没按下去,“那首《枯叶》,你还会别的版本吗?”
晏逐水愣了愣,摇头——他只听过科瓦奇的原版。
“我改了一版。”洛林远说,指尖终于落下,却只按了个空音,没出声,“比原版多了段尾声,像叶子落在土里,等来年发芽。”
晏逐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懂洛林远的意思:不是结束,是等重生。
“以后……”洛林远收回手,声音有点不自然,“复健累了,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别碰钢琴就行。”
这是默许了?默许他进琴房了?晏逐水眼里的光更亮了,用力点头,转身往外走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洛林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重新坐下,指尖悬在琴键上,没按下去。晨光落在琴键上,把象牙白照得透亮,能看见上面细微的划痕——那是他以前练琴时,指尖反复摩挲留下的。
他想起刚才晏逐水的手——骨节分明,指尖虽有薄茧,却灵活,捏着石子时稳,学手型时虽笨,却认真。那样的手,确实该放在琴键上,而不是用来搬砖、送水、擦窗户。
“可惜了。”他低声说了句,不知道是说晏逐水,还是说自己。
中午吃饭时,晏逐水做了清蒸鱼和青菜豆腐汤,都是洛林远爱吃的清淡口。洛林远没像往常那样只吃几口,竟把一碗饭都吃完了,还多喝了半碗汤。
“今天怎么这么能吃?”晏逐水收拾碗筷时,忍不住打字问。
“饿了。”洛林远靠在沙发上,翻着本音乐杂志,语气硬邦邦的,却没不耐烦,“下午张医生来,你在旁边看着,学就学仔细点。”
晏逐水点头——张医生是复健科的专家,每周来一次,指导洛林远的复健。以前洛林远从不让他旁听,总说“你一个哑巴懂什么”,今天竟主动让他学。
“对了。”洛林远忽然合上书,“你下午把花架上那盆绿萝扔了,换盆新的。”
晏逐水愣了下——琴房里那盆?他点头,打字:“知道了,买什么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