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79)
何虞欣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转身快步走了。车子发动时,晏逐水看见她抹了把脸,像在哭。
“别理她。”洛林远拉着晏逐水往楼上走,声音硬邦邦的,“她就是……没长大。”
“嗯。”晏逐水点头,指尖却悄悄蹭了蹭他的手背——洛林远的手很烫,像在紧张。
回到琴房时,洛林远忽然走到旧钢琴前,掀开了琴盖。灰尘在阳光里跳,他的指尖悬在琴键上,停了很久,才轻轻落下。
弹的是《星子》,用的是左手。
音还是不准,手指也慢,分解和弦弹得磕磕绊绊,却比早上在治疗室时稳多了。他弹到一半,指尖忽然顿住,疼得皱了皱眉——大概是牵动了旧伤。
“别弹了。”晏逐水连忙按住他的手。
“快成了。”洛林远挣开他的手,语气急了些,“就差一段……”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忽然在琴键上弹出了完整的分解和弦,虽然慢,却没卡壳,正好跟晏逐水早上弹的旋律合上。
两人同时僵住。
洛林远看着自己的手,眼里是震惊,还有点藏不住的喜。晏逐水拿出手机打字:“你做到了!洛先生,你弹得真好!”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忽然笑了,抬手抹了把脸,却抹掉了滴泪。他转头看晏逐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晏逐水,你听见了吗?我还能弹……”
“听见了。”晏逐水点头,眼眶也红了,“很好听。”
“以后……”洛林远顿了顿,声音哑了些,“以后我教你弹这首,好不好?就在这儿,用这架琴。”
“好。”晏逐水用力点头,指尖紧紧握住他的手。
阳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琴键上,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没画完的画。旧钢琴的余音还在飘,灰尘在光里跳,墙角的小熊玩偶歪着头,像在笑。
晏逐水忽然看见琴凳下有个旧乐谱夹,弯腰捡起来翻开——里面是洛林远小时候的乐谱,纸页泛黄,上面有他妈妈的批注:“咱林远弹得真好!”“今天练了两小时,奖励块糖!”
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洛林远十五岁时拍的,站在这架钢琴前,穿着白衬衫,笑得像个孩子。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他妈妈的笔迹:“等咱林远长大了,带喜欢的人来这儿,弹首《星子》给她听。”
晏逐水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抬头看洛林远——对方正看着他,眼里软得像云,嘴角还带着笑。他忽然明白,洛林远带他来这儿,不是为了回忆过去,是为了告诉自己:你是我想带回来的人,是我想一起弹完这首曲子的人。
“洛先生。”晏逐水打字,“我们把琴修好吧?”
“好。”洛林远点头,“明天就约调律师。”
“修好了,我们常来。”
“好。”
“以后……”晏逐水顿了顿,指尖有点抖,“以后每年都来。”
洛林远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把他的脸按在自己肩上,闷闷地说:“笨死了。”声音却软得像棉花,“不止每年,以后都来。”
旧钢琴的余音还在飘,阳光慢慢爬过琴键,把两人的影子叠得更紧了。晏逐水靠在洛林远肩上,听着他的心跳,又听着琴键上的余音,忽然觉得,那些过去的尘埃,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被这琴声裹着,慢慢落定了。
钩子:临走时,晏逐水把那张十五岁的照片塞进了洛林远的口袋。洛林远摸出照片看了看,忽然把照片揣进毛衣内袋,贴在胸口,指尖在照片背面轻轻敲了敲——敲的是《星子》的节拍,慢却稳,像在说“我记住了”。
第24章 调琴的声响与未说出口的诺言
调律师来的那天,晏逐水特意早起了半小时。
他蹲在旧琴房的地板上,用软毛刷轻轻扫琴底的灰——灰尘呛得他直打喷嚏,却舍不得用力,怕碰掉琴腿上那道浅痕。那是洛林远十五岁时撞的,昨天整理旧乐谱时,洛林远指着痕印笑:“当时跟同学打赌,说能单手弹《野蜂飞舞》,结果脚滑撞了琴,疼得蹲在这儿哭了半小时。”
“阿嚏——”晏逐水又打了个喷嚏,指尖捏着毛刷顿了顿。晨光从窗缝漏进来,落在琴键上,把昨晚洛林远擦琴时留下的指印照得发亮——洛林远昨晚蹲在琴前擦了快一小时,左手还不能太用力,就用右手裹着软布慢慢擦,擦到黑键时,指尖在“sol”键上停了很久,轻声说:“我妈以前总说,这键音最暖,弹摇篮曲最好听。”
“磨蹭什么呢?”洛林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调律师快到了,还不把地上的乐谱捡起来?”
晏逐水抬头,看见洛林远站在门口,头发有点乱,还穿着那件米白毛衣,手里捏着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是昨天从旧衣柜里翻出来的,里面装着半盒发霉的奶糖,糖纸都泛黄了,洛林远却宝贝似的揣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