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的小狗很想你(2)
他说什么呢?没听清。只觉得那道声音低而轻,柔而不媚,从耳边拂过,撩人心弦。
“高小姐?”沈璧然又问一遍,“您想吃什么?”
高伊哪有心思点餐,“你做主吧。”
对方欣然领命,替她点了小牛肉。寥寥几句自我介绍,高伊全听入心了——Stanford本硕,刚从硅谷回来,比自己大两岁,喜欢看书。
别人说爱看书,她要翻白眼,但换作面前的人,却觉得本该如此。
她从记忆里刨出一本几年前读的很小众的悬疑小说,不料对方竟也读过,安静听她讲完,笑对几句,观点风趣,点到即止,让她更舒服了。
音乐柔和,就连她的心动都不剧烈,随着空气的暗涌,缓缓起伏着。
正出神,忽听对方柔声道:“令父沉稳睿智,不会把投资大事和小辈交情混为一谈,所以您也不必困扰,权当认识个书友吧。”
高伊一下子回过神,心道不好,连忙道:“没有困扰,我只是在想,除了看书,你还有别的爱好吧?”
沈璧然坦诚摇头,“没什么了。”
“少来。”高伊身子前倾,拄着下巴,“有没有什么独门特长?”
沈璧然缓缓眨了一下眼,“抓老鼠,算吗?”
高伊被逗笑,“Stanford有派对文化,你一定很受欢迎。”她又遗憾叹气,说自己在纽约几年都没认真物色男友,只顾着瞎忙。
沈璧然表示理解,“总有比谈恋爱有趣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高伊啜了一口酒,“你谈过几段?”
沈璧然眸光微顿,“一段。”
“什么时候?”
“高中吧。”
初恋、高中,高伊敏锐的神经被拨动,试探道:“那一定谈了很久。”
沈璧然语气坦诚,“认识很久,但谈得不久。”
“唔……”高伊作八卦状,“谁提的分手?”
“我。”
“吵架还是……”
“和平分手,没结仇怨。”沈璧然笑意浅淡,“只是不适合再在一起了。”
高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毕竟初恋意义不同,被分手的一方难免留下执念,万一以后旧情复燃……”
沈璧然声音轻柔,“他已经过世了。”
餐厅里的轻音乐悠扬流淌,周遭却一忽间沉寂下去。
高伊呆滞了两秒,“怎么这么年轻就……”
“意外。”沈璧然莞尔,目光却飘忽地投向窗外。
“分手没多久后,人就没了。”
*
特斯拉驶上高速,沈璧然面色平静,眼神有些空。
回国月余,他已经见过几十个资方,正事未决,倒被强塞好几局相亲。虽然他委婉地对每一位女士表达自己并无此意,但真正帮他挡掉桃花的还是那位已故初恋。
车内白噪声似乎晕开了某种情绪波动。他胃痛,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几口黑咖啡。
沈璧然从小无肉不欢,但每逢四月就只吃素,这个习惯已经是第六年。他把此刻的低落归结为饿了,而不是又一次被迫回忆起前男友顾凛川。
好在他正要去找好朋友宋听檀,宋听檀是个演员,沈璧然答应他去剧组探班,顺便一起吃个饭。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尊敬的沈先生,提醒您两周后(4月30日)携有效证件到访——万安墓园。】
万安墓园安放着沈璧然为顾凛川置下的衣冠冢,他每年四月都会回国祭拜。
这条短信让心情又一次无可挽回地下沉,他只想一个人待着,于是临时改道,拐上另一条高速。
这是一个让沈璧然后悔的决定。
十分钟后,前面的红色保时捷一个急刹,沈璧然反应很快,点踩刹车减速,尽可能给后车留了余地,但很不幸,还是没逃过这场连环追尾的厄运。
安全气囊把他重重拍在靠背上,胸腔深处一阵窒息的剧痛,他怀疑胸骨断了,左手腕挫在方向盘上,还没来得及挣脱,便遭受了第二次追尾。
撞击声后,车厢里只余下痛苦破碎的呼吸声。他想吐,意识好像流走了片刻,又好像没有,浑噩地被困在这个狭窄空间中。
他用右手艰难地够起手机,脑袋直发懵,不知该打什么电话——交管还是保险公司?或者120?
等意识回笼,屏幕上已经按出了11位数,沈璧然目光扫过,心尖颤栗,被压抑了一路的情绪在这一刹那汹涌而来。
——这串本能按下的数字,是曾经专属于他和顾凛川之间的秘密号码。
他和顾凛川在六年前分手。分手近一年后,顾凛川发来短信,说次日就要移居德国,想最后打一通电话。当时沈家内斗焦灼,沈璧然没回,像鸵鸟一样吞下两片安眠药蒙头大睡,第二天傍晚醒来,等着他的是一个未接来电、一条飞机失事新闻。